柏常青：黄甲记

 一
我只能选择一条曲径
才能进入天府之国的腹地
翻过逶迤葱茏的牧马山
暮霭里：一座黄甲
隐藏在双流的温柔梦乡
正赶上一场深冬的细雨
悉心地给她梳洗身子
刚好也洗刷了远方赶来的
一群诗意生活的传教士
 
在这座久负盛名的小城里
傍晚，开启一场盛大的节会
用“羊”字挖掘善美的底蕴
可以延续千年的人间烟火
羊的眼神羊的骨头羊的美味
羊的温顺羊的善良羊的力量
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赞美
纵是残酷的、虚伪的双刃剑
也不能赶尽杀绝遍地的羔羊
 
我是黄甲广场麻羊雕像的投影
是人群中最想脱身而出的石头
我看见了遁身的鞭子、刀子
以及硕大的铁锅中滚烫的开水
唱戏的人、喝羊汤的人、牧羊人
檬子社区编花环的大妈们
留住行吟者，要去高处看一看
内心需要一座教堂，安放小我
浮华年代，何处寻找一个牧师
 
把骏马牵给山坡上的野草
把麻羊赶回小城的街道
如果从牧马山脚下向上走
一生能够在天上云游四方
我把我叫做：流云
如果余生还在地上迷途
只能把我叫做：待宰的羔羊
我们是没有选择的同行者
如同餐桌上陈旧的味道
 
我不爱自己的羊圈
因为我有一个伪善的主人
这一路活过来
背负了太多的屈辱
这一生活下去
得承受无尽的恐惧
只能在夕阳下埋头啃草
愤怒时发出温顺的咩声
如果离群，跑向对面的山坡
就会被扼住命运的喉咙
 
呜呼！所有的羔羊
都在赶向屠宰场的路上
 
二
黄甲学校，围墙四合
学生们在写命题作文
必须写春天的花红柳绿
必须写秋天丰硕的果实
 
我无法回答每一个提问
因为自命为一个诗人
脸上的表情不一定温暖
内心的苦痛，勿施于人
 
你父母脸上被光照亮的泪
手上永远洗不完的黑泥
你面前的冬天和远方的路
都让我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