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的窗（组诗）

◇雨天
 
雨，瓢泼而下
先是折叠了天空
然后埋没了大地
以擂鼓的绝唱
布施一片喧哗
封城之际
迷蒙了眼睛和窗
 
◇危害
 
有蚂蚁的触须
会让腼腆的食指直指天下
这一指便浮现了真实
在地表以内，熔岩以上
真实是残疾人的伞
穿着隐身的蝉翼
恍若一束光
尽管，在城里就开始酝酿
或在茧子里留下了梦
条条小径，总不见有一个人
 
◇认知
 
一只没有病而痛苦不堪的蝶
在笼子里期待偶遇
它斑斓的色彩
在一个空寂的早晨
吞咽一行注目的眼泪
成千上万的眸，故而苦涩
没有什么与认知一样
做的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这些天，准确地说
是一个月后
微博、抖音吵翻了天
压折了窗外那颗合欢树的腰
谁对谁错
哭够了的时候，拿起镜子
把头脑里勾勒的蓝天
当做了闭关的铺盖
 
◇无视
 
一只鸟儿住进木屋
一头狮子在铁笼里咆哮
一条蛇蜷缩在布袋里
一尾鱼被放在了玻璃瓶中
搞笑的是，粮食长在头上
乌鸦站在沙漏上喝水
生活完成在梦里
虚拟变做了现实
匹诺曹的鼻子啊长成大树
树下，阳光明媚
草长莺飞
流浪的狗儿，心急如焚
埋在土里的不再是忠骨
挂满树的味道，袅袅几里
 
◇两面
 
这是现代汉语里最守恒的词
说是词，它有着沉重的份量
从范进中举，到庚子新冠
从唯心的水，到唯物的山
即代表圆，也代表叉
没有一样不是呕心沥血
要用一部历史的大书
沾着油墨，容纳、果腹和晋升
这样的事，不是首例
但不可告人，在对立面面前
早就是，不争的事实
 
◇苍生
 
从囚禁中落荒逃生
便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希望这样的好日子抵消坏心情
与母亲隔楼相望的时候
窄窄的时光海
愁坏了焦急的目光
烧毁了窗
不是有意要这样
是那上吊的绳索，解不开的扣
糟蹋了一片纯净的村庄
 
◇死亡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
一天就这样过去
一个月也都过去了
一年还会远吗？
不要指望会发出声音
声音是昨日的沉船
是滚烫的心口儿上的一片落叶
是百年里的尘封
从没有这样轻过
清静地如一碗泥
 
◇关闭一扇窗
 
昨天还晴朗，今天，雾霾
就侵入了一扇窗
站在雾霾里，依旧以为晴朗
可以看见，乌云后面藏着一只小小鸟
它忽隐忽现，努力挣脱的样子
在一开一合间，天像要下雨了
一堆长枪短炮，乘机要拍些什么
 
早晨起床，干燥性鼻炎犯了
透明的液体里，活着一只
张牙舞爪的琥珀
我愤怒地一甩，关上一扇窗
 
◇一面镜子
 
一面镜子，太过普通
洗手间里有
梳妆台上有
衣帽间里有
车上有
大楼门前也有
唯独，唯独人没有
 
◇分开走
 
一条道走的好好的
凭空落下几块滚石
分开走后，几只草瘪子
肚里的血，鼓得
像一盏盗幕的灯
阳关道上的那位
一路奔跑，路边荆棘
划破他的手和脚
除了血、还是血
他就不明白了，想要好好走路
怎么就这么难
 
◇在草地上
 
在这绿油油的，让人醉死的草地上
我愿意牵着一只手继续沦陷
愿意让醉意一直埋到脖子上
让柔弱无骨的露水哽咽我，让我窒息
 
已经十多年没有跳舞了
忘记了华尔兹、忘记了探戈
忘记了舞池和舞伴的模样
现在，只会自由步，我喜欢自由步
喜欢自由而简单的日子
喜欢自由到不再想要去飞
 
◇结亲的路
 
就这样直直的开
也不是一个人这样直直地开
都不是背包客，也不会弹什么民谣
直直地开下去
直至亡命的口琴在夕阳下卧蚕
一只飞蛾钻进窗里
 
◇一个人的时候
 
忙碌是行走的拐杖
我遐想着你来时的可能
葫芦丝与老妇人并排坐着
她们的背影像一只狐
鼓着圆圆的脑袋
吸引着太阳花的目光
一眼望去都是陌生
 
手机镜头充满好奇
小女孩开始用哑语直播
她的手势是个迷
健步走也没能解开其万一
一只蝴蝶摆弄着几何
可，为什么绕着我飞
 
这时候，有情人在明媚的晨光中
被系在干净的广场上
扭动和摇摆是一部书
这些，看上去都与我有着关联
特别是几个孩子摆起小摊
叫卖水、空气和称谓
 
我在桥上看风景
铁克其桥的两端是另一个世界
那段奇缘啊
始终没有出现，河边的板凳
静静地打着坐儿
留下一个孤独的倒影
 
◇方块字
 
睁开眼，就能见你滴溜溜地滚动
滚动作沙，在风的裹携下
无空不入
你的一撇一捺、一竖一弯钩
都是生死
 
6月，我在一片微澜的湖边
一个人坐在翠绿葳蕤的芦苇上
生冷的苇叶咬破了寂静
血破晓而鸣，一滴滴
染红浮游的云
 
几个面孔不一的人围拢来
围在一块无字的碑前 
 
2020.9.3于残缺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