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星（组诗）

 

　　民谣
 
沉默的石头，也能唱歌
马帮过去，敲打音符
汗珠滴落，被尘土淹没
 
所有的树叶都在鼓掌
所有的草尖滚过雷声
 
劳动的号子，来自远古
伴随庄稼起伏的波浪
把汗水流尽，把心事捣碎
 
　　云雀
 
云里的雀，像子弹
洞穿绸缎一样的天空
弹头在风中舞蹈
划过结痂的影子
 
把巢筑在悬崖上
倾听最高处的响铃
摇过天空，吵醒神仙
 
不动的风，游走的云
鸟群有神一样的歌声
 
　　阳光
 
满地的金子，填满角落
我的身影凝固，如雕塑
没有灵魂，却有思想
 
风穿过心脏，落叶似雪
一片，一片，飘起死亡之吻
 
我燃烧金黄的须发和目光
一根，一根，拱出冰冻的土层
 
上帝知道，这膨胀的物资
包裹和镀亮了整个世界
 
　　倒流河
 
逆向，刺穿堆砌的水声
倒退的河，裸露的石头
落进峡谷深长的陷阱
 
剪断地平线的那一刻
倒流河就是逆行的龙
 
　　白云
 
站在白云上的是仙人
梦想的天空，不会下雨
 
露水就像滚烫的泪珠
滴落时，枯萎了草叶
 
这世界，奇迹不会发生
所有的梦境像白云在飘
 
谁在白云里唱歌
谁就是仙人的短笛
 
风会刮走白云，刮不走
白云下生长千年的石头
 
　　金翅鸟
 
一只专门吃恶龙的鸟
在塔尖，守护着破碎的梦
活在风花和雪月里
好似翅膀上滴落的月光
冰冻羽毛，呼唤死去的神
 
我翘首盼望已久
金翅鸟影子下的古塔
多年蒙尘，失去光泽
鸣叫唤不醒岁月
沉梦溜掉了季节
 
金翅鸟啄破天幕的时辰
我变为石骡，在水里
凝固僵硬的淤泥
风化松软的沙粒
 
　　文曲星
 
等待已久，像岩石
从土里长出不屈的头颅
听见半夜三更里，梦在磨牙
却听不见黎明时，心在呻吟
 
我种下快乐，却收获愁怨
一粒孕育千年的种子
在里的眉头像触须一样疯长
就像梦幻中甜蜜性休克
死去的是灵魂，活着的是快感
 
我知道，有一种透明的爱
埋藏了千年，我只想
满世界找寻你曲曲弯弯的影子
 
不为什么，不为什么
梦的另一端，我看见神灵
在你的头顶微笑，愿只愿
爱你，爱到你尖叫
 
　　湖泊
 
山峰间的一滴泪
像少女抛出的手巾
在蓝与不蓝之间
把许多灵魂深埋
 
也许山曾经在水下
湖泊在天上荡漾
只有我，千年前
是一片颠簸的风帆
 
　　眼帘
 
因为心痛，所以等待
我把肩上开出的花，抖落
送给龌龊横飞的暗夜
 
那天，风像刀刮着窗格
一条大江，血染红的大江
在眼帘上缓缓穿过眼帘
 
我听见，月色哭泣
江涛一声声，把岸撞击
 
一瓶二十年的老酒
醉了残星，醉了梦的黎明
 
蟋蟀
 
窗下，有狐仙窃笑
那笑，一直藏在草丛里
 
提笔，落不下
曾经丢失的遗言
 
悄悄问一声蟋蟀
千年前孕育的幻梦
 
把灵魂切成碎片
我的影子，才会归来
 
　　迹象
 
我明白，等我牙齿已经枯萎
松动的化石，终于悄悄掉落
 
干涸的河床，长满野草莓
羊群走过，汛期没有预约
 
唾液淹不死迟来的日子
一个深洞，堆砌跌宕的岩石
 
在肉质的世界，龙终于开口
激起一层层透明的波浪
 
我倾听金子的语言，以及
惊雷般划过天地的呐喊
 
　　深谷
 
梦没有走远，骨头发痒
抓不住，痛彻心扉的疼
仿佛也刺花开遍肌肤
留下许多抹不去的瘢痕
 
风刮落满地的石头，树醒着
昏迷的是那些奔跑的叶片
 
我半夜醒来，万籁俱寂
只有上帝还在敲更，而天宇
深邃得就像缀着星宿的伤口
 
失眠的是手指，在这一刻
梦不再有梦，所有的期盼
犹如半夜犬吠，咬的是漆黑
 
太阳还会准时在眉头升起
只有梦，从记忆的深谷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