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点亮烛光之前（组诗）

 

《在我点亮烛光之前》
 
在我点亮烛光之前
雨一在直下
我心里一直在担心
一些看不见的
雨中的事物
 
不是因为下雨生出的黑暗
相反。雨水会让
黑暗中的事物发光
但我还是担心
 
我需要点亮烛光
似乎这样想会使雨声弱些
但弱下去的部分
又似心底盛满了雨水
 
使夜晚的黑更加空旷
更加寂静
如突然掉下一根头发
 
我也只是突然心痛了一下自己
但这一切很快被雨声淹没
我的痛也无需表达
 
 
《听雨》
 
听雨
会让人获得安慰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总有莫名其妙的感觉在雨声中
抵达
 
不止耳朵生出废墟
如果是在夜晚
面对空旷或黑暗中的雨声
会生出芭蕉、山茶花、月季
或者别的什么植物来填满你的想象
 
让人在庸常的雨中
获得脱俗的光口
于不冷不热中
不急不燥中
重获饥饿或充沛的心
 
 
《我若在下雨天回来》
 
莲生在雨里
莲长在雨里
 
我若在下雨天回来
便遇见
 
我总是看见
那朵淤泥中的莲
 
与上次
遇见的一样凄美
 
我能给出的赞美
便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我能给出的祝福
就是双手合十
陪它站在雨里
等雨停
 
 
《其实……》 
 
其实是下雨了
我有时间遐想
想鱼儿的翅膀
怎么也游不出的这池水
想那爬过梯子
其实时间就是一架梯子
 
想你为什么会痛苦的表情
如昨天还见过的稚嫩
其实只要有水
其实你不来这里还好些
其实……一切在你虚构的时候
已经有了结局
逃离或等候
都是错过的时间
 
 
《春光里的四只白鹭》
 
谷雨的秧田里站着四只白鹭
与你猜的一样它们是两对新人
温柔的风吹向它们的秧田
插秧人的爱情更绿了
空气中是每一棵秧苗的气息
都是细细枝叶生长的爱情
我身在绿绿的秧田
怀念我空空的二月，落满山岗的春雪
 
照亮了春天的稿纸
我的美丽的诗行只为你们的召唤
而留下的四只白鹭
 
乘着美丽的白色的翅膀
飞向我空无的山岗
 
我知道
到了五月，你们再从那里回来
天上吹着初夏的风，你们的翅膀更硬了
可以带着更多的白鹭一起来
不和暴雨一起来
和别的鸟群一起来
 
回到这片稻田
一棵一棵稻秧的中间
残留着谷雨的雨，今天的雨
白鹭领着我的诗行在飞 
 
 
《谷雨》
 
今夜在走马川，夜色温柔
白天刚刚播种的棉花地大葵地安静
虫鸣只是一个人的失眠
七星北斗看到了什么
谷雨的雨在路上
 
新疆的北斗七星令走马川这个北亭古镇
想起了什么
是古丝绸之路的泥泞还是
下半夜天空满是乌云
 
但是夜色如水
一个人的失眠只是失眠而已
只是牙疼或者右胳膊的疼痛而已
 
并不等于走马川的夜色凄凉
并不等于有人在夜色里哭
或彻夜不眠
 
我不哭泣只是失眠
写下文字只不过代表我已进入中年
我还是一个诗歌爱好者在路途上的思念 
 
 
《一路向北或春暖花开》
 
想念一个人
那时青海的油菜花还没有开
我在武汉或者南方的某个小镇
出发
 
一路向北。春暖花开
带上字典。带上笔记本。周游世界
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爱你就是爱粮食和蔬菜
爱风景里的每一粒尘埃
一路向北。春暖花开
 
和每一棵植物亲近
把脚磨出血泡
让刺扎进肉里
告诉每一个人
我要像植物一样活
 
从二月开始
一路向北
我在七月的高原油菜花田等你
给你一个爱的理由
给你一匹马的名字
 
陌生人
你也可以是我思念的人
只要你因为一棵植物获得幸福
只要你因为一颗粮食说出爱
只要你一路向北春暖花开 
 
 
《一个人思念里的黑暗》
 
夜色是黑的
但是黑的天空不一定是夜色
 
比如寂寞的黑
比如孤独的黑
比如远离人群的黑
或者人在人间的黑
牧羊人在雪白的羊群里的黑
 
填满夜色的黑
有时只是一个人的心情
 
伤口是灯盏
疼痛是灯盏
羊群和花朵也是灯盏
 
远方的大雪填不满一个人的黑
远方的阳光也照不亮一个人的黑
羊群与草原才是一个人思念里的灯盏
一个人思念里的黑暗
 
 
《女人或者大地》
 
太阳从大地上升起
世界诞生了光明的天空
 
女人似大地
诞生了人类的世界
 
空从内部升起
空从来处来
 
女人从远方来，到远方去
有失败有苦难有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女人一无所有
却给出了大地
 
丰收之后荒凉的大地
人类取走了所有的的收成
取走了爱和烈酒
 
留在地里的女人，夜色把她埋得很深
 
粮食闪闪发亮，枯草堆在火上
女人只有记忆的谷仓
 
悲伤的谷仓，太疼痛，太柔弱
 
女人一无所有
却给出了世界 
 
 
《水歌》（之一）
 
下午。断水
 
河滩，石头
肉体，缺水的骨头
 
是分裂的人
是自由的人
身体里的水不能分裂
便来到一条旱河里
 
改写雨
还有自由的歌
沙哑的声音
河中的太阳晒着你
像风在嘲笑
 
你把自己打开
像一只旱鸭子
晕倒在打水的篮子里 
 
 
《水歌》（之二） 
 
雨夜。漏夜
爬进窗户的风
帮我做着一个假梦
 
假设
采茶
 
我在梦里
飞越山岗
开遍故乡山坳的山茶花
我采摘的手
带着湿湿的雾
 
在茶园
笨拙的竹篮
比我更幸福地
先拥有一颗感恩的心
 
茶香再次咬我
而梦里赶回的风
缺水
我仍在茶园沉睡
 
拥有茶园是世界给我的水。梦
雨夜
我是自己的茶园
我是自己的雨水
我把自己梦见
我把自己采摘
 
 
《给》
 
麦地的少女
山坡上的少女
 
回屋的时候
请帮我
顺风裁剪一件衣裙
 
如你所见
青青的肥硕硕的山腰
洁净的麦地
洁净的天空
伸手可及的希望
 
亲爱的女孩
请帮我带回它
像带回另一个自己
 
但是，请不要打扰
我母亲终年的咳嗽声
请不要让她知道我哭过
请让她唤我的声音
继续回响在山谷
像幸福一样存在
 
 
《二月》
 
二月的雪，一个人内心的雪
下了多久
才能够找到那片深蓝
 
干干净净的天空
归还了仰望的大树
它固执的闪耀
一个陌生人
他固定的寂寞
他坚守的脚步
 
风冷冷地吹，吹痛了雪线的时候
你便没有了思念
没有了合适的理由让河水流经村头
 
时光白白流淌
不存在花朵的伤感
一切的芳香来自深蓝
来自一个人把内心的雪下完
 
二月
世界还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