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会正酣（组诗）

 
盛会正酣（组诗）
 
入场
清晨从梦中醒来
我听到了源自节日的奏曲。
一首首隆重而欢快的交响乐
正被鸟的艺术家们
倾情演绎。
  
我推开门扉
轻轻跨进这洁白无瑕的会场。
自东方而悬的一轮灯束
正绽放着烁目的强光。
透过庞大的帘幕
群山疏淡而朦胧的剪影若隐若现。
——擦脂抹粉的主角们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场绝无仅有的视听之盛宴
在这诸神荟萃的节日盛典
即将开场......
 
谁能不为这样的时刻
感会到无限振奋？
 
 
揭幕时刻
诡谲的天云几经变更，
而那幕后的舞女们却还羞羞答答
迟迟不肯轻易展示那绝世的身姿。
 
凛风吹彻的荒寒旷野中，谁
会是那个恭候最久的人？
 
夜的使者无声降临
包揽了整个剧场。
刹那间天地阒静鸦雀无声。
万盏灯光齐并点亮——
一次绝卓的表演即将开幕......
 
我跻身暗夜举目瞭望:
远方魆黑一片。
我之所能感会者
唯有呼呼而啸的冷风。
——似某人之窃语，似众人之掌鸣......
 
 
盛会正酣
厚重的帘幕终于被掀开
天地顿时如洗一片俊朗清爽。
 
朗朗书声在校舍回荡。
山麓的春溪琮琮流淌。
朝阳醉笑，百鸟朝凤，鲜花齐放——
都只为迎颂这崇高的节日。
 
她们迈着翩跹的舞步接踵而来，
飘向我应接不暇的眼睑：
是那么的清秀、那么的娉婷
那么的馨香四溢。
是一阵阵如饮美酒的眩晕。
 
这
是独属高原的盛会。
是有关青春的史诗。
是深邃的碧空写给边关万里
一笺笺洁白的情书。
 
如是无言
远离了沸腾如海的喧嚣之后
我又在玛多，在这荒原极深的腹地
领教了统摄此域天风的荒蛮。
于是我不得不
折服了。
 
但也许，总会有一些虔诚矗立的事物
听懂了它燧古幽涩的语言。
 
它像一头撒泼发狂的牦牛
在旷野与峰峦之中横冲直撞，
极尽粗蛮暴戾。
有时又如一位恋人温柔的纤指
在绿原和青松之间梭游抚摸，
留下细语轻喃。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无言的默契
是海枯石烂的永恒携伴。
 
而我也是那样心驰神往啊——
假如无言的矗立
可以消解这人世的爱恨情仇。
 
 
春分三章
 
 
1
 
 
春风打擂奏鼓的号角已经在耳畔激荡。
伴随着清晨的薄曙，我开启一次小小的远征。
 
带着深山凉意的清溪唱着歌谣
自闪烁着皓光的冰层底下蜿蜒远去。
风雪过后的远山淡影，更有一层不可言说的妩媚。
 
数十头牦牛在崖畔颔首觅食
此刻也扭过颈项，好奇的向我张望。
荒芜河床彼岸的排浪滚滚翻腾
诱导着徒步者阔步前行。
 
2
 
 
一路上，飓风如海啸般的跫音
不停地冲击着我几乎碎裂的耳膜。
 
在这风的海洋中，生灵万物各得其乐。
沙砾、碎石、黄土、丘坡、枯草遍布的旷野，
不可胜数的鼠穴镶嵌其中
像波浪翻涌的海平面上明闪闪的白点。
 
高原鼠兔敏捷地梭游于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堡，
不时从洞穴中伸出灵巧的脑壳探望。
麻雀欢快地窜上跳下，痴迷于飞翔。
远处，大鵟凌空盘旋片刻后挥翅远匿，
举手投足显尽从容与倨傲。
 
寒风呼啸狂奔，
在这古老寂静的高原昼夜响彻。
 
3
 
 
用渺小的脚步丈量一座山峰真实的高度
是一件艰辛而却幸福的事。
 
在那里，我体验到攀登的艰涩。
在那里，我重新认识了她丰饶的肌理。
在那里，我倾迷于她曲折丰润的韵致。
在那里，我歆羡她华彩多姿的氅衣。
在那里，我体会到一位母亲不易察觉的广博和沧桑......
 
当我站立于山峰的巅顶，
我便成了那一座座不可穷尽的峰峦
变得俊美而邈远了。
篝火舞会
 
春雪欲来风满楼......
于是
大雪如期而至。
 
以雾为梁以雾为墙以雾为窗
天地神明合力筑起一幢神圣的屋宇。
 
可爱的小精灵们鱼贯涌入其中
携着风雪忘情地舞蹈：
弦子、郭庄、踢踏——
他们婀娜多姿，神采照人。
一个异乡人因此而飘飘然陶醉不知归路。
 
她同样以近乎不可还绝的热情
拖拽着我的衣袖和肢体邀我同往：
——我旋即逃也似地蜷身躲进蜗所。
 
天色随着疏淡的人影愈渐深沉下来，
我却有了一番欲与风雪共舞的豪情。
 
好不辜负这一夕意料之外的
风雪之篝火舞会！

前行
 
一路上，我的身体保持前倾。
 
伴随着海拔不断攀升的
是穿梭莽原峰林
贴近碧澄穹空的颤栗。
 
然后领有个人的宿命，
像是被上帝随意投掷在人间的一缕轻风
我在这群山围抱的谷地
手持夕阳赠予的冷峻玫瑰
占有了苍茫的静谧。
 
前一瞬所有的团聚、欢愉、留恋......
此刻已成为梦醒后朦胧的余味。
 
我们在为人知悉，无人知晓的一隅
独行。
我们为着生命的苦涩与甘醇
各自挣扎各自欢喜。
 
啊——
美梦鞭策着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