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沉积岁年砺诗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  朱零
撑着一把伞  诗歌从此
有了人民般的滋润  我看见了
当代诗歌  兴奋的姿态
我不知道  中国诗歌为什么
会是这样的需要抚慰  为什么
诗歌走路不能自由坦然挣脱束缚
 
新的时代  早已开始 
金钱的味道  令人虚无
而诗歌越过浪漫  理想生长期
我体验到  那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家长们说  这样下去不行啊
诗歌王子拥戴  现代派的称谓 
辉煌里哪有末路
 
从此  诗歌无论站着  躺着
都不会感到  哪一种姿势舒服
其实  文学新时期的丫口上
诗歌早已选择了孤独
 
人类的仁爱观  是社会
世故的精神支柱  我不知道
海子从西藏归来  是否
真正路过五谷丰盛的村庄
然而  我体会到顾城在澳洲
始终用扭曲的身体  在把
砍缺的月亮哭抚  诗歌
纵使饱蘸美学  唐诗的芬芳
为着盛开  关注  理性的元素
 
中国诗歌万里行  真的走的太累了
因为诗歌在呼唤盛期
会有生命的方式  把唐朝
沸腾成神韵  为了凋敝
我确实感到惊讶  人们的遐思里
朴实而简洁的美  依然幸福
 
2012年8月6日有感于“新浪潮”诗歌笔会
 
对话
——读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多年后  你拥着瑞典的红房子
瞩望着那簇炽烈的火焰
死亡  使你的激情变得
如此的匆匆
诗歌艳花般让你的人生
张扬执意的天空
你简洁的意象  没有忧伤
 
慢慢的像灯塔  永恒的挥着巨手
抓住远方  诗人在没落时想着痛苦
咸味的风中  夜沙哑而无力
日子成为碎片  微弱的光中
你被朗诵着  天体里衰老的星子
谁在沿你伟岸的身躯颠簸前行
默默  漫游的鱼  挺进的船
 
心境  刹那间像窗子被打开 
黑暗的尽头  你颤巍巍的表情
犹如催生的情景元素  披起落叶的外套
在那里  人们的思绪如一面面
飘扬的旗  每一张脸
春天一样  从母亲的襁褓里挣脱
沿着疯狂的地热之火 
在末日里被凝聚成一簇野花
 
倒在茂盛的树下去沉睡
目光射击着  明明暗暗的灯
在你黑沉沉的森林里寻找
芬芳的诗瓣  像一枚枚
飘逝已久的羽毛  开始层层掩埋
你无数次越过春天的种子  反复操纵
故乡的睡眠  为了鲜活的树叶盛开
追随者在你苍老的脊背上
总回忆往事
 
就这样  你越过了诗性之界
中国诗人像流云  拥进了你的房间
东方的祖先死后只留下了河流
那是流淌的唐朝之血啊   而你
像月亮一样升起来了  更多的手臂
回到天堂的边沿  收敛死亡的飞蝶
那儿  萦绕的景色
已成幻想赴约的胜地
在时光之窗站立的孩子们
冥想  你旅途的黄昏
更多的诗行幻想着擦落
你的思想和这个世界互相致敬
太遥远了  唐句默然走在路上
怀揣的是中国之痛
 
2012年10月5日---9日
 
曾经的圣地
     ——从高原到高原，曾经的圣地
 
 
1                    
 
交汇处风突然停住  河流交织
凸显于苍谷  石头愕然
谁在想象  黎明里 
守望者无力的手
会在吐露的叶脉上  脱落
 
冥想的大地  血与神火魔舞
代孕的河床  率领世间万物之声
进入朝圣者受难的思想
一棵草的沉默  唤醒时
声音依然在季节里  瘫痪 
 
存在  沦落为某一时段个性的签名
那么多的狂暴  毁灭一颗种子
呼吸的灯盏在爱恨间擦灭  时空
石头的泪已是疲惫之后的波浪
 
幻想走进荒原  祈愿焚心生声
无性别的树矗立  聚集苍凉的旷野
傍扶醉酒一样的诗句  风霜雪雨
裸居并未抵达  那一年  真的无所是从 
 
像掘墓人走在  没有明亮的地面 
苍生惨笑的春秋  一页页  一篇篇 
一枚隐含坚贞不屈的欲望
寂寞  掀底而起
充满神韵之地  太阳  火焰的舌伸出
 
2
 
冷峻的斜视千年  生命的眼
始终观望
 
水吞噬死亡  分泌神谕的夜歌
传统之衣袍紧裹黑夜之魂  佛光掠影
雪山河  没有墓志铭的葬身之所
 
和五色帆一起  在嘛尼堆埋下影子
宗教  经文渗透谷粒的芬芳  已经落地
宁静的灯花早已凋谢
 
虔敬之佛音使荒原喘息
魂灵流淌的溪岸 
心旌  被普遍的紫外线毒灼
 
孤独深处  徐徐飘过三百个祈福之日
佛光遥远  雪线之上
天路信徒不息  因你而诵经如浪
 
3
 
高原之灯  透耀的一支祈愿之烛
 
大师  独尊于神座被高搁的名字
欲念缓缓突起  执拗的石头  盈满光泽
繁衍信仰的石头  压住雪域  像
神灵主宰荒原  不同寻常 
野草  陈尸春天 
这里默然繁生  随着祈语
翻转的念珠  和 
飘飞的经幡  神烛
照耀  直到
凌空的高傲  为古老穿透
 
疾眼围拢  灵魂沉去
佛地  祈祷的家园  经韵
滑落时  已经冻伤
河流漠然的逝去  这一切
已成受难之鹰啄食的耻骨 
黑压压  莽野如漆
零落的使天混浊的碎片
瞬间心痕边际  远方仍在塌陷
无地自容  静止的  忽明忽暗
 
4
 
陷于更深的陵谷  声音失劫 
 
一只钟  长长的手  撕扯
时间的灵肉  抓痕 
仅仅使死亡的发条  承受
荒原腐蚀的疼痛
虔敬在照耀中  祈愿如雨 
时日中间  进入白昼沉沉的睡眠 
墙壁在响  高原上  石头依次无语
凝固在暮钟的眩晕之后  和
暗黑的眼睛相遇
想象在冻土里呻吟  受益匪浅
心绪迸发  圣地之上
暗夜在神盏的踉跄里死去
 
被呼唤的心灵  隐隐  穿过
善恶角力的甬道  如同雪冠陨落的冰花
瞬间融入祈神的颂词  一枚种子
仍在雪线之上  挥霍僵尸的躯壳 
洁白的飘带  环绕苍穹  枉自飞卷
我们在雪域里不朽
祈望  四季处在冰霜期
襟怀郁闭  燃烧时
古远透骨的沧桑  已随黄昏花丛中
跳跃的牧童  血色的云
 
5
 
佛教之地  僧袍如岸
风铃摇响信徒之门 
 
经卷是普散的  像光芒无处不在
河流已经走远  躯体里默许的
石头  掀动佛珠的浪花
梦的脚印在黑暗里  岁除月进 
大慈大悲的手  挥舞日月
撕扯黑暗的幡 
 
这个世界的神龛是独一无二的
诵经  狂奔的僧袍溅湿昏尘
佛祖引领  鲜红的信徒义无反顾
雪莲的密语  雪峰背后冻僵的眼
鹰凝视死亡  翅如阳光倾注而下
 
僧袍如岸  攀援着
心绪朝下摔去   
石头唱尽熔岩的歌宁静的活着
孤独之旅  影子五体投地
鼓声震惊河岸的雪 
 
沾满付嘱的手  催倦心抵达
宗教之水浇灌虔诚之土  僧人的
天空  神烛高盏  扑打僧袍的缄默
祈及的声音太重  太深了 
圣地之上  迎迓福祉不再遗忘
 
普渡众生   芸芸众生
河流之南  雪山之北
 
2013年3月22日
 
寄语苍茫
 
我的灵魂  失忆于浸润的幽谷 
黑暗总低垂 
拥起内心的失欠  
 
悬崖褪尽光芒  帷幕
幻身般落下
钟的指针穿透栖息的心语 
一只鸟  模仿人在睡眠 
万物低压的沉绵 
抵达莽苍之境时  星星已远遁 
二十一世纪  静谧的夜晚 
我傍山而坐  闭上眼 
聆听时间的尘埃  向深处滑落
喧哗逝去  花和枝叶
辞别了一场场风暴 
信仰之树  又撼扬苍古 
一环环清辉  轻扬像剪影
深深的寂静抚慰碧空—— 
一条河  兽足鼎立
狂涌的心绪  沿着世俗追逐 
山野沁凉的境界 
月亮眨着眼升了起来 
绝壁  自河底耸起
曾经致命一击的风  散尽 
聆听罅隙涧蟋蟀的嘶鸣 
此时  我用缭绕生者的安详
消费  敬世的高傲
雅然的卑微
 
垮塌和高耸是一种行为象征 
相持  幽暗的境地 
操纵文字的手  将意念
落入拒进毒液的网 
单调的生活 
让我树立起豪侠的冷漠 
至此  从云南的一端到另一端 
我跨过了河流  高山的想象
和山寨的灯盏——
古老的夜  执意
把崇高的孤独置入黑暗 
心出逃  无暇顾及地向外奋扬 
夜色迷离  尽管
夜莺的叫声始终在外围震响
 
而山那边吹来的风 
安抚我不要蓄意张开 
身处迷境  思绪木然痛苦殷红 
在无名峡谷我是依江而居
面对火塘喝酒的人 
寥落如祈  众多情感相互催生着 
沿着陨落的星际
去逾越  去下降——
山在近处  生活在远处
 
我的想象  依稀可见 
其实云南的河流
正努力融入远方大海的声响 
天地为继  命名的鸟 
一日遥飞——
孤单的山民  越沉淀越质朴 
 
我一直被照耀着  安静而沉默
江河东去—— 
云南连绵起伏五千年
血与火的洗礼  仍无止无休 
2016年5月13日
 
背影 
 
从村后的山到村前的河
期盼的心痕  一点儿点儿
逝远了  我曾虚幻的
立足那里  面对日月之光 
昼夜不停地翻动生息的法则 
甚至扶着那颗老树
并用枯坐的方式  放长身影 
田垄  沟渠  村庄的所有想法
无法践行远方
漫长的默守  类似
扶墙行走的影子 
静哑中  多少故事拒绝着世界
古老被剥蚀时  吐血的花儿
陷落已久  辉芒中
爱和恨  痛苦的绚烂   
就这样命运深陷在那里
就这样我站在村口
如站在岁月之后
其实  静止忽略时总瞩目欲望
栩栩如生  背影渐行渐远
依附描述  村庄早已分割了
历历再现的往事
老树肃穆  让我记住枯衰的影子 
转身后  背影纷溅像悲伤的书    
 
2018年6月29日
 
今天是国际生物多样性日
 
就说《生物多样性公约》 
往返于生死两界 
我们誓要为众多的生命
深明大义  我们知道 
多物种不在同一环境里生长 
却被同一张嘴亵渎着 
 
植物学家  动物学家们
坐在一起  窥探餐桌 
绝口不提  挽救物种的方式 
他们走访森林  探索海洋
依心灵背负阳光的诺言 
默视  忽略  执拗的偏执狂 
他们对多物种的说辞 
像宣言一样  干净而响亮
而我们的地球  物种
让有些人的视觉  映现幻象
张开饕餮的大嘴
奋不顾身  奔赴肉感的饭堂 
然  针对嘴巴的诉状 
也接踵而来—— 
物种多样  生态多样
一直被崇尚
诚然  我们企及富足的日子 
为惨忍的哀鸣和暴虐
切断黑暗之手
 
我们焦虑  反思  还物种
成群结队的属性和翅膀 
应该劝诫  那些举枪的人 
挥刀的人  那些权威者—— 
应该被良知狠狠震住 
行走在审判和道义中间 
修复劫难  为物种
不再愚昧无知  被献祭殉道 
四季不绝  方能无穷无尽 
没有贩卖  就没有杀戮
明媚的日子  会让想象更美好 
都没了  我们会孤独
 
物以类聚  相互依赖与存活
地球会是一个温暖的家
天空的翅膀  地上的生命 
甚至海洋——
物种灭绝  是可怕的伤口 
其实  无论城市和乡村 
或者一些其他的地方 
生命和生活  应是遍地阳光 
我们的家园里  植物动物
声音应向着太阳敞开 
为众多胃的黑暗  投下阳光 
让舌尖舔舐耻辱 
把众多尸体的语言  刻成碑文 
好多的好多年 
我们都要做一件事 
嘴巴与嘴巴之间  物种的灭绝
被印证时  不需告诫什么 
维护秩序  守约  拒绝哀伤
 
2016年5月22日
 
悬浮
 
我一直被贫困的手  鞕笞着 
我曾用  悲悯的肉体
消化了迷惘年代
沉寂隐隐的多少孤独  我曾用目光
探寻来自四面八方的路  为此
我壮阔的心  一年一度陷落——
1974年6月的夏天  我抓住苍茫中   
伸过的手  心绪忐忑
走出黑暗的火车 
落下脚  沉到陌生的边缘 
七十年代的黎明  依然鲜活
泛着绯红  高原溢满尘世的风
这是些从容不迫的世界意象   
我企及  明媚的日子就是云南
于是  我将自己和盘托出——
从此  我成为走动的声响
——流亡者的脚步  开始烙印
昆明  下关  中甸（即：香格里拉）
像古代失尊的流人  奉旨举家罪迁
其实  命运把我送来边关
我执意“亡命天涯”  可我知道
云南  几千年地老天荒
边邑戍客  巨大的虚无  往事已经
填满  姓氏归宗  一代一代
望乡不倦  都在这里  ——庄硚 
之后的汉唐宋元——
就像祖父的祖父  西去绝域
或南来烟瘴  流放  发配
或在大漠叹落日  谪贬云南开滇   
我还知道  在我出生之前
无数皇朝的律法  让许多人
用一生的悲苦  把骨血  洒在这里
一堆再堆  使躯体铺成光年
 
2016年9月24日
 
接轨
 
多年不见  他来大理看我
我问他  这些年你在干吗呢
他说  风吹  日晒 
起早  贪黑  熬夜 
常年疲于奔命
停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一天两包烟  晚上半斤酒 
冬天零度下  冻一天 
夏天在高温里  晒一天
一日三餐不定时  一年365天
天天在野外  亲近大自然
他说  我们已经走了五千年 
不知道  最终根植于何方 
又将回归何处 
他说  有一天在冷雨中
突然他想起故乡村边
流淌的小河—— 
那颗松柏树老了  仍在
村庄的后山坡  站着 
守候我们的童年
他说  黄河落日之后 
他总将自己的心思  寄往远方 
他说  他就这么
爱着  恨着  憧憬着
他说  他的心一直在飞扬 
唯一的是不能时常掂量自己 
他说  生活是一个矢量 
时间总像匆匆背起的沉重行囊
我陷入了深思——  
真的  我们何必为了一场
婉若清扬的飞雪  而错失一场
绚丽多彩的人生盛宴
去做唯一一个缺席的人
2016年10月14日
 
最徒劳的宽慰
 
在大理湖畔  我以陋室为居 
读书写诗  献纳投名状
然后  沉寂日子诗意闲静 
“修极于无穷  远沦于无涯”
依然是烟渚无境 
孱弱之心释放时像暮语 
经历之后  不再迟疑 
沉入人生边界  远离污秽的嘴 
我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原始的信仰  生命的格调 
显而易见  隐入空然
忽略的是荣达  卑琐的一切
当艾略特站在“冬日破晓的黄雾下” 
高举黄昏里诗人的宣言   
中国语言的意境里—— 
诗歌充满潜流的臆造  我说
五千年中国的传统和古朴
就这样积淀着  延续着
生命拥着新大陆悦动
不正是这种喟然  让新与旧
交替上演  我说  人生就是这样
迎着锐变的坎坷走过来的啊 
世界罕绝的光亮中 
我是唯一被耻辱感召的意念 
暗掩抑流  必经的路上
刻意的暗殇  愤怼 
是一种无情地贪欲—— 
疑虑的心  挠断堆涌的徒劳 
愿望声色对峙起来了 
去古南诏的小道  傲然于风之外 
风花雪月  最初只是彝族人 
一幅幅深远的背景   
后白族人无我  情笃于绚烂
南诏王  大理君
遗弃的圣婴逐渐长大
安静中  踏海的脚 
仿佛踩跺着圣祖的尘埃 
深处  脉络纵横交织
一条人身的迷途 
仍簇新的令我惊叹不已
2016年11月1日
 
初的日子
 
一
 
终于  我不再凝重   
生出草  土地曾未屈服
独坐亘古  凝视最初
接而又将心寄出去—— 
死亡的  躺着不再起来了
地狱的临界处
腐朽的时间
依偎陶罐暗淡的火
而太阳下被击溃的岁月
树林里瑟瑟的鸟语
还有大地的善意  万物滋生
祈福的目光  已掠过墓地
 
二
 
越来越从从容容… …
孩子被太阳无情的簇拥着
很少言语
 
三月已经走远  阳春三月
苦难的土地  扶着血
舒展  信仰的背脊
骨质不衰  像高扬的神谕
此时  我以与生俱来的强劲
陪伴着古老的族类蔓延 
万物生  让我听到了
一首歌悲壮的吟唱
岁月之上 
像受传召的命运之祈 
 
2018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