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时代的十三街（组诗）

 
题记：你说，这是一个瘟疫时代，你落荒而逃，
或被病魔束手就擒。
我说，这也是一个抗疫时代，我们去徒手相搏，
敌人或隐秘流离，或显而易见。
 

 1.锁具五金
 
那些弹簧锁、指纹锁、链条锁
还有细电缆、螺母，甚至一个扳手
每一件都对应街里的一个熟人和一家
近邻。也就是说，这些金属的身外之物
绝大多数情况，只能锁住一个好人
店里来的人多了，街道就熟络了起来
如亲戚一样，好多年。日子的脊梁
被2019年末打断，又被2022年的5月
再次打断。这些金属的身外之物
被一双疲惫的中年之手，再次收拢到
柜台深处。留下的指纹闪烁一点泪花
螺母等着另一半，在夜里加固这稍微倾斜的
房屋。再使用细电缆结上一盏油灯
勉强的日子勉强地明亮着
居委会让他格外留意一个看不见的动物
锁不住。那东西惧怕灼热的紫外线
于是，代替白昼于黑夜里睁大独眼
他就喊，捉住。每天准备金属的身外之物
 

2.逍遥公寓
 
当这个不大的旅店空无一客
房东又给免了半年的房租
老赵竟然留恋起这样的时光。他试着
用之前的积蓄，独自体验那些
被拒之门外的人们。除了做一个老板
他逐一做了旅客、前台、清洁、布草和厨师
躺在每一个床上，体会每一个身体
一根很长的黑发格外珍藏起来
在前台，写了自己大名，模糊了年龄
留一串号码，发现自己无法打给自己
坐在这里，目光突然警惕起来，憧憬起来
把一句无纸无墨的话悬挂在白墙壁上
坚信，这不是妄想，是恋爱般的徒劳
擦拭窗台十遍，按照摔成轻伤的标准
把一口铁锅点燃起来，此为老家唯一的
东西。煮一袋泡面，加一个鸡蛋
生日快乐，但不能干咳。他对自己说
 

3.私房牛肉面
 
禁止堂食后，他发现生意好了五倍
外卖订单不期而至，深夜也络绎不绝
他的困惑有二
一是面貌依旧，并没有面含桃花
二是抬了一点价格，反而多了一些嘴巴
也许，他想，屋里清净了
高耸的楼宇会更加饥饿
厅堂空荡，面条会更加生长
只是那些牛肉，可怜了那些牛肉
煨出的汤水比烈酒还要浓烈
他如此苦思冥想
从星期一想到了星期八
感觉到一张粉唇毅然抛弃了口红
毅然炖煮自己的长发
另一张被胡须掩盖经年的老嘴
学会了咀嚼自己，忘记了如何说话
这不是恐惧。他想，肯定不是
仅仅是纠缠
再坚持几个月，一条蛇必然先死


 4.发廊
 
在一把梳子、一把剪刀眼里
男人的头颅就是一个简单的容器
只要简单的减法
就会让这种蛮横服服帖帖
偶尔需要药水。使用推子的都在路边
托尼老师幽默之时
问你这一撮不要吗。不要，
就扔于地。要，就轻松递到你的手里
女人才是贵宾。她珍惜每一根毛发
此刻要祭出很多种加法、乘法
披肩或及腰，需要使用烙铁拉长
使用几种药水激发秧苗努力成长
晕染幻觉。托尼还要施展出缩颈之功
这间屋子忙碌的日常
把门口两个无所事事的姑娘滋养的
水水灵灵，白白胖胖
日子化为往昔。目前必须关紧了门扉
任由一个美丽端庄的理想在午后披头散发

 
5.超市自语
 
不能嫌弃任何人
包括那个中年男人，经常来打酱油的
这是这个很小的场面的良心和匠心
这几天风声鹤唳，买菜的主动扫码
女人的口罩绣着花朵。生姜坚持新鲜
牛奶和羊肉的体温接近凝固。尤其
一些番茄知道自己何时被领养
一些面条代替邻里盘算快乐的生日
问题一直都有，集中在寒暄、硬币
谁家俊俏的媳妇还挎着篮子
谁家文静的妹妹还揣着零食
买酒的坏蛋。她们说
坏蛋长大了，还是长大了才会坏蛋
老者沉默，不问价格，也不计代价
这几天更加沉默。他们为了囤积粮食
才考虑节省粮食。没有如此恐慌
在这里弥漫。没有人通知关门大吉
没有任何一棵芹菜趾高气扬
 

6.售卖怎样的电动车
 
这几天
他坚持强调，售卖车的优点
若骑，就——更远，更远，更远
即使半封城，也可更远
即使做核酸，也可更远
没有堂食，也可更远
免费发放10万个口罩，为了更远
分期付款，为了更远
追赶更远处湖面上的微风
奔赴更远处月光里的爱恋
强调一块新电池
一盒稻香村
买吧
车，若呼唤，也会独自跑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