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组诗）

  
1、人间草木
 
争先恐后涌出的绿漫过山岗、原野
三月的风
扩散梨花的白，桃花的红，油菜花的金黄
杏花的淡雅挤在中间
 
晨曦中父亲扛着锄头走来
挖开泥土，把玉米种子埋进去
母亲从沟边挑水浇灌
挥洒的汗珠，裹着草木清香
他们习惯了
将自己的春夏秋冬，交给大地
换取简单的幸福
 
黄昏，他们弯曲在田间的背影
和远处的树木一起
隐于，静谧的深处
 

2、清水河
 
雨后清晨，清水河胖了一点
水声更响，水流更急，小草更绿，远方没入天际的雪山更白
它与云共舞的身姿，鲜活在阳光里
 
鸟语只是最常见的意境，花香也是
白鹭滑过水面落到对岸时，唤醒大片柳树
给不远处我刚走出的高楼，涂抹上春意
 
清水河的喘息，在我身体里响起
古老的经文，洗去多年累积的污渍
 
我似乎有了与白鹭一起掠水的可能

 
3、山中的小庙
 
一座小庙半隐于山中
盘山路来到尽头
喧嚣止于门外。这里需要安静
就如我需要一个：醒着的理由
 
庙里有个佛缘很深的人
把自己的身体，也修成了一座庙
灵魂居其中。走的每一步
都有禅意，说的每一句
都像佛经
 
我只是小庙前的过客
来不及上香。面对它敞开的深邃
落荒而逃的样子
像演砸了的演员又忘记谢幕

 
4、菜籽熟了
 
旷野的风裹着热浪漫过村庄
阳光晒熟了南方四月，也晒熟了菜籽
怀在壳中的籽粒已饱满
细微的炸裂声被布谷鸟传唱
 
在田间，廋瘦的镰刀闪着亮光
舔舐新鲜的伤口。母亲甩出一把把汗水
它们分离的疼痛，就治愈
油菜杆抖了抖粗壮的腰身，躺在母亲脚下
如此安静——像睡着了的我们
 
 
5、风铃
 
挂在檐口的风铃
把燕子的呢喃收藏了一冬
父亲把他无声的等待
也藏了一冬
 
在春暖花开时节，清风拂过
风铃对着南方轻轻呼唤
就可以把燕子并未消散的剪影
从他乡叫回
而我们，已驾着春风远行
 
当风铃守护的巢穴里
飞出熟悉的气息，和新泥的清香
在空寂的老房子中
父亲只能来回走动着叫醒我们
儿时的影子
 
 
6、去郊外漫行
 
从街道的尽头再走几步，跨过环城路
就是郊外了
 
鸟鸣庞杂。偶尔被犬吠压制
它们在拒绝陌生的我靠近
 
我只是路过，想去到田野深处
它们不记得我的童年，与它们很亲密
 
我也快忘记：麦香阵阵时
母亲的笑脸，源自哪一株具体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