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书（组诗）

一
 
不是因为知更鸟啼鸣，也不是
因为有脚步降临
石板路顾自咿呀咿呀走远
被摁进成束的曙光以后
月桂树成了树林的一部分，时隔一夜
伸直的街道重新建造了
许多不能遮风挡雨的房屋
接下来的时光，它们都会空置
却不值得惋惜，露珠只存在于
草叶上，而在樟树丛中
见到的露珠不是真的
它们其实是昨夜的星辰
 
 
二
 
落叶跟星光差不多，落在哪里
全靠运气
从刚破土的竹笋身上
看不出它会长成什么样子
竹笋自带高大挺拔的气质
虽然春天远去，但与这无关
地面潮湿的时间很短
刚好与黑暗缩小种植面积的过程吻合
一辆车迎着朝霞驶进月桂的芳香里
它避开孔洼与不平
越是走曲线，越是不知道
危险和清晨哪一个先到
　
 
三
 
没有人一夜只唱一首歌，有些歌
他会唱上许多遍，有些歌他不唱
会有晨风与河水替他唱出
村庄的房屋在白雾中
渐渐掌控洇墨效果
 
如果不自甘沉沦
藤萝能爬上林中最高的松树的树冠
一个一直唱着歌的人
他能在路上遇见更多的阳光
因为唱歌，他忘了哭泣
 
如果你不会唱歌，旭日东升之时
就是学习唱歌最好的时刻
像河流与街道那样敞开嗓子
 
 
四
 
在清晨想见的人
今天我必须见到她
我怕过了今天再也见不到她
 
鸟巢可以放飞一只鸟
而树林放飞的则是鸟群
不能将希望寄托
在一只风雨飘摇的鸟巢上
从清晨开始
就不要等离巢的鸟再回到鸟巢中
 
只有新鲜的草叶上才会有露珠
这是草叶闪光的时候
却不是草叶坚强的时候
草叶的坚强需要摁进很多的阳光和风雨
　　
 
五
 
肮脏必须清洗干净，就像阳光
必须从云中落下来
风一定能吹送花香
但我不想在清晨清洗脏物
因为我不想在一天之晨
就面对世间的低俗与污秽
 
我习惯在清晨读书
比起老子，帕斯卡尔的书明显好读得多
重货车从高速公路上经过
远近一阵轰鸣
存在的事物与不存在的事物
有时一样显眼，都带有
存在主义的某些特征，不便于清洗掉
 
我刚在清晨醒来
身上难免残留黑夜的痕迹
没有黑夜是洗白的
我在远离黑暗的地方
用阳光，也用灰尘擦拭身上的污垢
我们的眼里终归容不得肮脏
 
2024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