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仁美，绝不可能是奸佞（组诗）

稗草
 
我是一根稗草，混迹于稻禾中间
从不毛手毛脚，我努力圆滑
就是想避开一些人的眼睛
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农人将我拔出来，扔在田埂上
我又饥又渴，汲取不到田里的养分
黄皮寡瘦，有了几粒子孙
我反复告诫它们
可它们仍不吸取我的教训

 
我不是浮云
 
许多人把自己比喻为一朵浮云
我知道，我不是浮云
 
若是浮云，就好了
我可以天马行空，可以在山头打坐
我有轻松的行程，绝无沉重的脚步
我有虚无的饱嗝，绝无实在的饥饿
我没有任何的羁绊，来有影，去有踪
多数时候，我是明朗的
偶尔，泪水翻涌
 
想做浮云而不得
在尘世，我的每一天都一块像石头

 
摘星辰
 
我做梦都想摘星辰
摘一颗放在家里
童心就不会因为煤油灯少油
被早早赶进被窝
母亲做针线，我写作业
就不会为交电费而犯愁
摘一颗带在身边
从此可以无忧无虑地赶夜路
可惜我的手臂太短，梯子也不够长
山顶耸入云霄，等爬上去
离星辰还差十万八千里
有一次，我发现星辰在门前水塘中
可池塘中星辰太胆小
我一伸手，它们便逃得无影无踪

 
他的手指
 
修那条路时
他的一根手指丢了
很长一段日子，看别人走那条路
他都感到隐隐的疼
 
后来，他不疼了
觉得那截路就是他的手指
佛力无边
对于活者，引领他们的迷惘
对于死者，超度他们的灵魂

 
村姑
 
她穿婚纱时
大雪，也给村庄披上了婚纱
当花车，在吹吹打打中
接走了新娘
村庄还在静等她的新郎
村庄，没有等来她的新郎
脱下婚纱，决定做一名村姑
在这片土地上安家，繁衍子孙

 
以身相许
 
对于曾经爱过我的村庄
我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譬如，乡村的月光
倘若遇上我，请抱紧我的影子
迎面而来的风，请多拽一拽
我的衣角，让我走得慢一些
你知道的，我再也经不起摔倒
 
一到夏天，就整天泡在一起的小河
倘若我硌疼了你的温柔
请原谅，活到这把年纪
我总算磨砺出了自己的棱骨

 
化荷
 
让我匿身于荷塘
我的脸化荷花，微笑沾风惹露
因风而落，心若莲蓬，因莲子而频频举杯
手伸过头顶，晴遮阳，阴挡雨
身子如荷梗，有令人永远羡慕的苗条
心眼，芥蒂都深藏在水下
对眼前的世界，我有绝对的信任
 
秋天，我枯荷听雨
之后上岸，只带回藕的甜蜜，荷的风骨

 
萍水相逢
 
在我看来，萍水相逢
是这世上最好的相逢了
一旦相逢
就不会再分手
想安逸，就在池水里安家
想闯荡世界，就踏着大江大河流浪
无论到天涯海角
肉体相依，灵魂也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暴雨辞
 
别听他们胡咧咧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座城市的下水工程
能经得起暴雨的检验
只要下多一点，下急一点
准露馅：交通堵塞，车库被淹，民宅进水
街道上划船……
都司空见惯
只是暴雨没有料到，有时会闹出人命
每每想到这一点，暴雨心里都惴惴不安

 
攀比
 
他们有思想，形成系统，深入民心，流传久也
我也有思想，还没有定性，尚在生长之中
 
他们是名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我也是名人，凭借网络优势，知道者的数量远超过他们
 
他们有著述，大多一著成名，无数次再版
我也有著述，不止一本，且有继续增多的趋势
 
他们是老子、孔子、庄子、孟子、墨子、荀子、韩非子……
我是老头子，在爱人和儿子嘴里，一锤定音

 
老就这样来了
 
我还没有做好老的准备
老就来了
 
大雪压顶
浑身的筋骨松弛，一台跑路机
再也跑不出理想的状态
眼睛或远或近，对所见之物，常视而不见
耳朵不喜欢温言细语，只爱粗门大嗓
吃退居其次，养生在前
睡觉成为点缀，有梦来袭，就是盛宴和大餐
记忆是一本古书
密密麻麻，写的都是陈年往事
老旧占据爱好橱柜的主要位置
不知不觉，被远远甩到时髦的屁股后面
 
老就这样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好老的准备

 
潘仁美，绝不可能是奸佞
 
潘仁美，就凭这个名字
不敢说是忠臣，绝不可能是老贼，是奸佞
因为一个人要对得起他的名字
必然会有所顾忌
是谁与老潘家有过节
恣意编攥，坏了我潘氏家族的脸面和声誉
我们村唱戏，从来不唱杨家将
33代，不与杨姓通婚
虽然，我潘村也有姓杨的
那是我们潘姓大度
第34代时，我潘家一侄女，看上了一位杨家后孙
征求她爷爷意见，爷爷说
都33代了，即便有恩怨，早磨平了
婚后，得一儿子，取名杨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