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时光的人（组诗）

追赶时光的人
——追忆父亲的往事
 
父亲生长在兵荒马乱年月
自幼饱受饥寒交迫
虽然没有成为冲锋陷阵的勇士
却养成了做事雷厉风行
说话斩钉截铁的品行
 
那个年代路有冻死骨
即便是逃荒要饭
也得先行别人几步
才有活命的机会
父亲说，那年抓壮丁
头天晚上得到信息
半夜就远走他乡
在外寄人篱下几年
若当了壮丁
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在老家耕田种地
按照黄历书循规蹈矩
比别人早十天半月
刚开始，大家不以为然
慢慢的，父老乡亲以他为示范
把梦想早早种进沃土
 
小时候，天未见亮
他就在床前叫醒我
我很不情愿起来割牛草
比别人先割满一大背牛草
才可以回家吃早饭、上学
一年下来，我挣的工分自给有余
 
我和哥读高中需要学费、生活费
家里仅有的几块腊肉
叫我们背到五十里外的集市去卖
那个晚上，估计他没有入睡
半夜叫我们起来
随何光高幺叔一同前往
深一脚，浅一脚
前一脚，后一脚
昏天黑地赶到代家寺天才发白
代家寺有富顺三中学校
老师有钱，价格高一些
父亲舍近求远
 
受父亲言传身教
我也踏准时间节拍
行进在曼妙的时光
读书时，从不迟到
一次迟到，无地自容
上班，提前十多分钟到岗位
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接到工作任务，废寝忘食
质量、速度快到他人
难以置信的程度
仿佛时钟慢了我几大步
 
这就是父亲给我的遗产
我也成为追光筑梦之人
（2024年9月20日） 
 
 
父亲的脚步声
 
父亲，一辈子赤脚
在家乡的土地上
来来去去
去去来来
 
习惯了父亲的脚步声
是外出
还是归来
自然一清二楚
 
七十岁尚能肩挑背磨
他的脚步
只是有些缓慢
但掷地有声
 
耄耋之年
他用一根竹竿扶住身子
一会儿在三月的春风里
一会儿在秋收的田野上
 
实在走不动了
干脆让雷声、雨声、风声
替他行走
没完没了的乡间小路
（2024年9月22日）
 
 
黑夜之人
——献给父亲一生的辛劳
 
父亲年轻时起早贪黑
走的是黑夜之路
习惯了黑夜的父亲
对光阴的浪费
从来都是严厉训斥
 
小时候的农村
每户二两煤油点灯
我晚饭后写一会儿作业
父亲一边抽叶子烟
一边说煤油点完了不方便
听他一提醒
我自然熄灯睡觉
 
后来，老家装上了电灯
除非有人来家串门
否则不会随便开灯
每间老屋有15瓦的电灯
基本是一种摆设
家人适应了黑灯瞎火
 
离开老家
我怎么也融入不了灯火通明
特别是大街小巷的满城光亮
像吃了兴奋剂亢奋
我在入睡前，必须
将刺眼的光亮挡在窗外
让自己同入土的父亲一样
在另一个世界里
蒙头大睡
（2024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