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远：《给娘写一首诗》

这蓄谋已久的诗，却迟迟不敢提笔

我不知道，该从何写起

就像你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

舅舅三岁时，你失去了母亲

我记得，你从早到晚忙碌的身影

围绕灶台、田间、菜园，还有六个孩子

牙咬舌头的烂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有欢笑，也有哭声

我记得，每一次父亲打骂你的场景

你忍声吞气的表情，像一个定格的画面

从昨天，到如今

我发誓，这辈子不欺负女人

我记得，一年级时我不爱上学

是你在我的书包里装满花生

这些年提及此事，他们总会说你

小时候对我太偏心

我记得，离家快三十年了

每次分别时，你都会说：

“妈想你，二儿子”

这句话，让我这些年不敢糟蹋生命

我记得，你从未念过书

但你认识城里卫生间男女两个字

是你告诉我，“男”字麻烦，“女”字简单

那一瞬间，我的肩头多了一份责任

母亲，今天是5月7日

一个周日的早晨，我在沈阳

流着泪写下上面的文字

我不能和你说起诗歌，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更不会想到，你生育了一位诗人

母亲，我只想就这样说说

就像你坐在我的面前，咱娘俩

就这样轻松地说说话

有你在身边，我感觉特别安静

母亲，这个上午

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我们可以尽兴地想一些

从清晨，到黄昏

再返回清晨

这样多好！母亲，我的母亲

我要多想起一件事情

哪怕是泪水，哪怕是疼痛

我多想看见，我的母亲

在一首诗中

越来越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