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当代诗歌36家:肖 黛
2018-05-01 10:44:59 作者:肖 黛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青海诗歌创作再传喜讯,诗人马海轶、杨廷成选编的《放牧的多罗姆女神》——青海当代诗歌36家是以“青海”为单元选编的一本诗歌选集,纪念新诗诞生100周年,选编范围为生于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的36位诗人作品,书名来自昌耀的同名短诗。这本书从侧面表现了活跃的青海诗歌创作和活动现状,折射了青海诗歌界与省外诗歌界的积极交流与互动。
肖黛 学生,教师,读者,著者。籍贯渤海胶东湾。生于南海厦门。长于东海舟山。曾工作于西部青海。现居北京。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北方文学》《青海湖》《时代文学》《延河》《黄河文学》《绿风》《星星》等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约二百万字。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和青海省政府文艺创作奖。出版散文集《寂寞海》、诗集《一切与水有关》及《肖黛诗文集》。
肖 黛
我生活在每一个地方
古陶罐
黄昏在近处领略落寞的绝迹
出土今日——一摊热血的伤
与所有的死亡相似
古陶罐,一个盛着褐色命运的容器
渗出三千年前的热血
像端庄的新娘还笑着
只因变成骷髅的那天还没来到
就好如还要去寻找自己的郎君
她的衣袂泛黄了时光的悲哀
凝眉侧目:铜镜中唯余西风的舞蹈
在青稞的生态适宜区域
住着青海诗人
很多青海的诗人过于淳朴
很多青海的诗人是早熟的青稞
懵懂着就已经做罢了
有关恩爱婚恋的各种事情
当耐瘠的青稞酿成烈酒
火热的诗人就酩酊着出走
把妻女们年轻的春天
留在了古老的家里
星宿海,天上黄河
河源之水,滩涂星宿海
这柔软的天上黄河
这散流低凹而成的盆地沮洳
这是独享尊贵雍容的地方
形影不能成双
梦幻随地破碎
在繁星积沉的黄河的夜里
停泊着时间的舟船
航行,航行,面向渐醒的东方
青海湖
耽于大湖的一派寂静
倾听无声之声
有甘草的空气啜吸
高地曼延旧时丝帛
因久识众神
可缓步入画
与画儿的相逢
钟情让西风携着平安夜
穿过忧伤到蓝色的尽头
盐分缓释时间
荣耀也自附近寺院之顶
迎面而来。最后的雪山
五月起飞的白天鹅
在水边如银地闪光
水的暗语说,女人在这里
关于藏羚羊被猎杀
刽子手的瞳仁
在盗猎者的脸上长年卧冬
雪原也苍白如纸。
枪口下的藏羚羊已经泪流满面
恨不能摹学而合十作揖
独看戈壁滩地
在死寂中的无处可逃。
但枪声还是响起了
低云铁青。而鲜花血腥
那血的鲜花
爆炸在藏羚羊柔软的胸前。
雪垛这边滚烫的枪膛
是渐渐地滚烫了起来的。
盗猎者扑簌
弱肉强食的成语
没能让桑烟节节升高。
讣告却如雪,敛布一地
不知将在明日出土的彩陶上现身的
死于横祸的藏羚羊
还是不是紫螺和黑颈鹤的朋友
还能不能做摘槟榔的猢妃的远客?
剩余那个墓碑似的胸脯赤露
正经历着旁观者的追问:
在这个生命的帝都里
究竟谁将是最后的首领?
雪原……云……血鲜花……
百叶村口
百叶村,青海的农家庄廓
村口搭在高山的肩胛
我难量山几尺?潮湿地垂目
怀揣一颗孤儿心
紧搂着不肯出声的哭泣。
上下田垄,都为干渴而哭过
随短草黏附塄坎而目游它方
我也盼麦穗的秀色
独拔于四面山野。
在碾坊的角落却有磊落的清唱
那是天下的可怜事儿
是我肝肠牵扯的冬寒春荒
又细闻各家庭院的香气
我能不怀情?莽烟合围
村姑儿采花。孺子门前探风光
把痛痒的褴褛收敛
也巧妙梳洗,妆成镜前的娇客
踏出宽旷后男女就成双成对
哦,遐想于村口而未入。
我回头伸出枝柯的手臂
映来樱桃颜色。
归途边有瘦马驮着的晚霞
此生这一路,谁将与同行?
在这不完整的百叶村纪事中
我听“花儿”唱道——
日头跌在云里了,
不知道是早还是迟了呐;
一步踏着天上了,
不知道是瞎还是亮了呐。
牛的疑惧
料槽里填满了沉默
命运在圈栏里没有退路
屠夫的逻辑隐约现出
刀磨声霍霍
在阴凉的小河床这边
这边有嫩草和自由的踱步
照映那对岸树林的黑影
给一个悲凉的微笑
眸子里的疑惧之光
又有前夜碎星的颜色
铜蒲草原的风
铜蒲草原的风是什么样的?
我在铜蒲的风中摇晃着
草原疑惑我就是风
我有消瘦的脸颊和细长的眼睛
我的腰肢闪动
臀部环围着下降的星星
我吃力的双足飘扬
足踝上的铃铛
愿意作响这寂寞长空
我这风中的铜蒲草原呵!
这是我仅来过一次的地方
除了草原和风的铜蒲
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的天堂
大河之鱼
天降的河,到昨天的舟船
我不觉飘摇
他的河,他们的河
从丹加的巴颜喀拉山出发
飘摇在昨夜的草原
我这一条鱼儿划动的水
用流淌的疼痛,护卫着
临近的城市以及城市里新到的访客
难怪晚餐时我的心飞了
空荡荡的身体
留在美味的拱桥下面
攀缘后再跌落
我的趔趄的泪
闪亮在夜半的腹中
像旧时的部落被雪雨吞食
阵阵幽情以后
我发现他躺在别人的眠床
他们躺在别人的眠床上梦去
我又如何苏醒
去坎布拉丹霞地貌的途中
车向丹霞坎布拉
沉陷于雨后凹地
独拔竭泽的鱼
凭由离合器
惊恐地敲打前排车座的沉默
睥睨云彩凝固如山形
身徒奇险西风
看到自己在多景的高处居住
拟兽为兽。那绿藻披肩的红狐
羞做新娘最初的笑容
挂在断崖的脸庞
虚谷互拥急湍
近旁的黄河有敬畏的眼色抛来
将多年前的太阳神光
从寺院顶端
射向每一双铺开的手
叫掌骨自发地节节声响
随即奉十作揖:
保佑沉陷之鱼,象圆木浮水河
像我到更高处合壁于丹霞彤红
袒护折射的光明而声势
再探险汹涌的万古地貌的罅隙
好偷摘一朵那时的花瓣
好还魂于今日车载的新娘
我生活在每一个地方
是否长居,是否离开,我都生活在这里
一石一水间的宁静:金子般的语言
告知我——父母是谁
这确凿的讯息展开
记录着远远地看过去的过程
像金子一样地在每一个地方。
在每一个蹀躞的地方我都可以自由地飞翔
了解石头,了解水流,与它们推心置腹
每日每夜中的迷醉:恋爱似的感觉
提醒我——自己是谁
这尚存的投影,怡然的时光
证明着远远地看过去的结果
都如恋爱一样地在每一个地方。
死去活来:与每一个地方联络的形式
在欲念之火中将熄将烬而又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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