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升诗歌十首

做最美的断臂维纳斯

如果爱，早就有迹象了
如果不爱，就尽早放手
为何拿别人的冷漠来冰冻自己
不如迎风放飞紧握的情书
最好将它撕得粉碎
用力向上抛，逆着风用力抛洒出去
胳膊要使点劲
最好使出吃奶的力气
甚至以不惜脱臼或者摔断手臂的力量
将无数琐碎抛出去
你便会看到一只只蝴蝶翩翩落下又升起
终有一只会落到你的肩头
 
月光男孩

很多年以后你们想起我的瞬间
便会记起那个在月光下写诗的男孩
他头发有些乱，穿一件白色的T恤
他手指短短的
拿着一只比他手指长的笔在写诗
月光照到他的脸上
照到他的本子上
字迹浅浅的，月光淡淡的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他放下笔，抬头看着月亮
他的脸比月光还要平静
他写了很久的诗，只是没有发表过一首
他拿着笔一直写，直到太阳升起，月光消失
他便会变成一块石头
月光具有让石头变成男孩的神力
也让他的文字有淡淡的月光的气息
多年以后我也会想起那个写诗的男孩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
白天他变成石头
夜晚又变回男孩
借着月光，我看到那个写诗的男孩
转身穿过了竹林——现在他长大了
 
芨芨草

折断一株劲草，远比
折断风中散射的光线要难
除了不屈的信仰之外
还有比信仰更虔诚的力量
那是在高原上
用根茎探测贫瘠时
土地发出的呻吟
那是在黑夜中
用牙齿啃啮萧瑟的时
秋风哆嗦的言语
从此,生命的荒芜如同高原的荒芜
生命的萧瑟如同秋风的萧瑟
我们——一株株平凡且普通的芨芨草
选择披上一袭冰霜
并且无畏于一生尘埃
 
杯中的午子仙毫

呷一口茶水
我就知道地质移动的方向
午子仙毫的嫩芽正在杯中羽化
她层层展开衣裙
慢慢浸润她的婀娜
茶园清晨的朝阳融化在舌尖
清明前的雨露沾湿我的心房
汉江的潮起潮落
决定杯中的雾气高低
茶叶的新鲜程度
取决于第一口入喉的季节
当细雨低声耳语
我听到欢乐的声音
杯中的午子仙毫
正尽情绽放生命的奥秘
我只需要摇一只长桨
便能漫溯于无边的茶香
 
绿染上郡

在黄土高原和毛乌素沙地的交界处
秦腔与马头琴隔了一道防护的油松
绥米唢呐没有因为磨难喑哑
陕北农民没有因为黄沙屈服
绿水青山是用老茧磨出来的
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
是一把把红色的镰刀和斧头
用信念和担当扛起来的
当万亩的青山书写在脚下
当擎天的圆柏扎根在黄土大地之上
古老的榆林焕发年轻的活力
因为向天空进献绿色的哈达
腾格里的双眸更加清澈蔚蓝
我看见一只蝴蝶蹁跹在
黑色煤炭的上方
 
后稷故里情

我脚下的这块土地
是中华农耕的起源
也许我随意捧起的泥沙
暗藏着华夏文明的胞衣
当第一粒种子深埋大地
祖辈就成了平静的渭河
而我手中的笔
不经意间犁开秦岭的矿藏
厚土之下先祖的呢喃在我耳边回荡
瞧！绿染的凤岗
是充满喜悦的希望
麦香的缭绕不需要蜂蝶的夸耀
我瞥见黝黑的老农
爱意摩挲孩子的脸庞
他的手中是农业的希望
 
语露锋芒

语言——骨骼一样的站立
只有不屈的辞藻
才有坚定的信仰
如果没能驮起历史的大梁
铁卜加的骏马照样会被泥土吞噬
如果古老的山洞中没有奔驰的牛羊
怎样才能找到祖先遗落的骨殖
以及反复呢喃的沧桑
吐谷浑深入高原的腹部
交织战争、和平、毁灭、重生
这都隐匿于古老的神话
而遗留在骸骨中的语言会被重新捡起
那拥有金属光泽的古老词汇
就像高原的篝火一样热烈
点燃与神的对话
 
命格

既然选择石头的命格
就要默认石头的孤独
命运空旷
孤独成瘾
却终究会在行人的注目中
渐渐剥开繁重的嫁衣
裸露玉肤
 
暗流涌动

只是将一朵朝阳献给晚霞
青海湖上的新娘就要改嫁梳妆
藏住一滴眼泪的雪
离不开多少甜美的酒
只不过轻轻擦拭青海湖的神经
阳光落下的线条
便将记忆肢解
究竟有多少回忆
暗流涌动
在心底荡漾成湖
 
风言风语

言辞尖厉
却温润如风
黑夜的耳语早已停止
只是梦中呓语喋喋不休
词语反复呢喃而让人盲目且麻木
早已听不进去
耳洞尘封，像巨石堵住洞口
你缄默，对我视而不理
而我却觊觎你吐出言语
例如矿石：排泄黑铁
或者黄金
我将过多的幻想陈酿
而不去暗中议论大量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