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笔记（组诗）

　　最高处
 
站在巨大的广场上
仰望雪山上的殿宇
思想听到了风颂的声音
曾经
这里有过人间的烟火与爱情
现在是众神的宫殿
阳光饱满
光芒让朝圣者低头
也让万物安详
其实，所有的祈祷和向往
在群山之外的河谷、森林、草原
以及湖畔、村庄
在孩子年幼的眼神里就开始了
排队的人，风尘还在
只为亲自给酥油灯添加一块酥油
只为让额头轻触一次神像的底座
朝圣者
请默诵六字箴言
你渴望的救渡都在这里
2018.12.31
 
 
　　拉萨河
 
一条河在雪山之间流淌
也安静地流淌在星辰间
唵嘛呢叭咪吽
诵经的声音在柏烟的缭绕中
总会轻轻抵达河流的内心
一只黑雁站在河滩上
感悟也就从一只鸟的飞翔开始
 
只是在布达拉宫，在大昭寺前
那么多的虔诚与宏愿匍匐下来
人来人往中
最后却让一条河流
承载了所有
2017.1.4初稿，10.22改毕

 
　　广阔多么美好
 
广阔多么美好
蔚蓝之上，天空轻盈如翼
卖牦牛肉的商贩并排坐在广场的一角
女人们用头巾遮住黝黑的脸庞
望云、看山、读水、听风
而斑头雁在收割后的青稞地里散步
 
我已好久没有触摸这里的阳光了
我看着他们与买肉的顾客
不紧不慢地讨价还价
看着他们在没有顾客时
跳着锅庄欢快地唱
看着他们眼里的纯粹
我是多想与这些久违的兄弟姐妹
聊天问候啊
 
只是我这尘世的目光
总会充满羞愧
2018.12.24

 
　　自在
 
TV9853航班穿过厚重的云层
舷窗外，南迦巴瓦峰披着云的大氅
问候苍穹
我开始在云端之上俯瞰世间
所有的宏大原来是如此细微
包括哪些亘古的冰峰与江河
只是许多时候
我，还有你
我们只能在低处
体味这人世的冷暖与卑微
 
而自在
又需要经历多久的觉悟啊
2018.12.25
 
 
　　卖念珠手串的藏族姑娘
 
拉萨街头，你追着我
慢声细语地推销着手上的绿松石手串
为了显示手串品质，你弯腰
把宝石按在石板路上摩擦
你看我喘着气无动于衷
继续从藏袍里拿出红珊瑚项链
然后又变戏法似地
从脖子上取下两样天珠项链
价格一降再降
我依然无动于衷
你有些失望，开始寻找其他的路人
 
八廓街的熙熙攘攘周而复始
转经人每天都心怀祈盼
下午的阳光温暖详和
你我被这样的详和温暖着，也喜乐着
阳光之城，从这样的一天开始
也从这样的一天结束
2018.12.12—12.30

 
　　僧人
 
大昭寺前的桑炉青烟缭绕
酥油的馨香弥漫在金顶之上
天空流云生动
捧着经书的信徒坐在台阶上
神色庄重
 
一位修行者匆匆走来
一袭红色僧袍
发髻高悬，颧骨突出
身上的江水之声与风雪之寒
尚未抖落
行磕头礼的僧众起身致意
于你而言，所有的苦行
其实只为此刻
看到胜利幢的光芒
而解脱的不只是过往
 
只是与我而言
看到的还是人世的风尘
2018.12.31


　　在林芝
 
安静的小镇上
我喝着啤酒
看尼洋河如何以情人的方式
投入雅鲁藏布江的怀抱
看一个信徒如何以等身长头的虔诚
匍匐到拉萨的宫殿
杜鹃花一路灿烂
一坡的桃花、杏花也在芬芳
此刻尼玛旗正在聆听风的指引
而整个山谷的色彩
并没有躲过一头牦牛的眼神
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被我捧在手上的一朵云彩
热情地告诉我
春天的林芝应该如何解读
2016.9.30
 
 
　　然乌湖畔
 
雪山，湖水
通往拉萨的318国道
以及那些被虚妄掏空的身体
还有独坐其间的我
这些毫不相干的事物
在这短暂的停留与永远的相守中
面对一汪湖水的蓝
都在以沉默的方式  寻找
灵魂需要安静的理由
 
此刻  盘旋在云端的鹰
把巨大的羽翅  暂时
停留在了天地间
耐心等待一块岩石的开示
唯有风马旗在招展飘扬
把祈愿一遍又一遍念给天空
安静的湖水开始有了涟漪
我的身体也随之在雪山的倒影中
晃了一下
2016.6.7


　　在接近云朵的地方
 
在这接近云朵的地方
是谁的美妙，抚慰着
匍匐于大地疲惫的灵魂
蔚蓝高过所有人的想象
宁静是唯一可以形容的词汇
雪山、草地、黑色帐篷
稀薄的空气
奔流的江水
到处都是让我放下的暗示
包括遇到的每一块石头
也是佛陀留给人世的祈福
向往就这样
被虔诚一步一步指向高原
 
我把藏在内心的秘密全部展示
只不过是想聆听
来自格桑花随风摇曳的歌声
而在接近云朵的宫殿
飞翔的声音直达天宇
环顾这雪域的光芒
淡定与悠然
原来就藏在青草悠闲的微笑里
2015.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