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向南（组诗）

1、 二月
 
二月。静谧如同空旷的村庄
岁月割这一茬韭菜
与一枚鸡蛋、一勺油腻爆炒为历史
这一回，刀刃卷曲，手臂沉重，无法托举肺部
“我以静谧行走，以守候行走，以树木的伫立行走，
迅疾。迅疾如谣言，迅疾如暗恋。
灵魂托付给了依旧料峭的风，
这无可厚非。”
二月。我是否浮出漓江，点亮渔火
我是否登临岱岳，沐浴云海灿烂的喷薄
当然，我要回工地，即使勒紧腰带和嘴
“光线照亮之处，乃光的静止、沉淀和弯曲，
它的速度竟然这么慢，
有一点接近死亡了。
有许多在抢救，在奋力往岸边游。”
二月。这个轮子是固定的，向春天轧过来
轮毂破裂，我和邻居们，从后边推着
 
 
2、 待花开 
 
待花开。人，笑语还在，衣袂还在，
只是誓言不再。
这是一阵微风造成的，
风残留了昨日凛冽的碎片。
这是一只夜鸟造成的，
这鸟睡眠时倒挂枝桠，面容似是而非。
这是一个名人造成的，
这要命的东西。
待花开，珞珈山无语，流泪时也无语。
花朵是一袭粉腮，日记里春心萌动的一页。
被任性的流言撕裂的一些动词。
待花开。你是否依然捧书，蹩过墙角，踏上幽径。
三月，花儿说，不必等我，卑鄙的岁月。
 
 
3、 独酌 
 
今年的年很长，目前还没有过完。
独酌。
所谓陪酒，我，花生米，拍黄瓜，鱼罐头。
你若是冠状的冷笑，我就唤来水中之火。
我要饮入一种勇气，消毒与壮胆。
于是崇拜这种玻璃的瓶子，它豢养液体。
崇拜花生，可以油炒的生灵，自己也蕴含油。
崇拜黄瓜，及时与盐、醋、美丽的女人为伍。
崇拜鱼，在时光的池塘垂钓自己，提前醉卧于金属。
鱼，如约等我，它深知我踯躅的路口繁花似锦。
与花生说，我们春天就耕耘，埋葬所有的冷笑。
与黄瓜说，树木和葱茏，我们重新捡回誓言。
与鱼说，继续睁大双眼吧。
与酒，相互啃呲。
你冲出水面，我们一起去湖北，与道德短兵相接。

 
4、我们多了一件外衣 
 
二月二十八日，北京，依然战战兢兢的空气
街畔人稀。我捂紧嘴角，行人也如此
警惕。我们彼此恍若前世的仇敌
 
“从此，我们多了一件方形的上衣。
从此，耿直的鼻孔与轻蔑的嘴唇，以及胡须，
就成为隐私。新的隐私。”
 
我走到一个大学门口，牌子上悬挂冗长的假期
我走到一个餐馆，听到食物与酒盏孤单的声响
我走到一个商场，人群熙攘，体温整齐
 
“我们多了一件外衣，时代一夜巨变，
就让它日夜兼程，替我们摩擦坚硬的空气。
个性内敛，仁义与道德隐藏更深了。”
 
我今天，需要很多证件才能健步如飞
当然要披挂外衣，此乃溺水者编织的稻草
春天捂住娇艳的呐喊，她害怕半途而废。

 
5、 脚步向南 
 
坐263次高铁回徐州。
新年第二天，时光又开始荏苒，如此节奏。
高铁踏过我的脏器，我的未醒之梦，如风。
来不及疼痛。
树木一掠而过。枝桠间鸟巢层叠，这是
构筑经年的羽毛的宫殿。
如风，我来不及感受翅膀内侧的温暖。
土地坚硬，冷，季节使然。
如风，来不及呼吸远处袅娜的炊烟。
老父，你是躺在病床上顽强地等我吗，
我感觉到了你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
如风，刀刃踏过我，一句话，来不及发出回声。 
 
 
6、 微山湖 
 
摸黑到微山县城，我和我哥，给老父讨药，
这是一付安慰虚弱之极的耄耋的悬而未决。
这里乃老父的故乡。
晚饭我点了四样：腌鸭蛋，炖杂鱼，咸菜烧羊肚，豆芽粉条。
于是我品味了湖水：微咸，沉淀了往昔的苦难。
老父的心里，不想做别处的泥土。
他此时的意识，仅剩芦苇根部的坚韧。
他不知道我第一次扎进他的故乡如此迅疾，
他不知道微山湖的寒夜被父爱所煮沸，
他不知道他半生苦难最终唤醒了什么。
嘎鱼身形小于别处，酱油淡而谦卑，但心大如湖。
恰是老父。
夜，泊于湖的深处，残荷自成风景。
我想，无论是否有良药，我都是他脚下之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