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冰虹的秋天

 

　　“秋”在甲骨文中，字形像一只长须、长足、薄翅的蟋蟀。有的甲骨文还在“蟋蟀”下加一个“火”，代指灶台，表达天气转凉，蟋蟀不得不借灶台余烬得度寒凉。或许因着这造字的传统，每逢秋天，天气清冷，寒蛩不住哀鸣，世人便感慨伤悲，虫犹如此，人其奈何！便有“悲哉，秋之为气也”的诗家语。然而，秋之为气，就仅仅只是悲哉么？
　　对于此，不同的诗人有不同的发言。刘禹锡说：“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吴文英说：“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还有欲言又止的辛弃疾：“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然而对于诗人冰虹而言，秋之为气也，美而圆满。
　　美于何处盛放？在那秋虹流光。在著名诗人冰虹的佳作《中秋流虹》中，诗人以“流虹之美”、“皎月之美”融合成“秋天绝对的美”。英国美学家哈奇生将美分为两类：绝对的美和相对的美。相对的美是观念中的美，正如中国的诗人大都以为“秋之为气悲哉”，后人便多以“秋”为“愁”的代言。而绝对的美则是不受干涉的“真实之美”，她客观的超乎人的认识而存在。诗人首先肯定“秋之美”的绝对真实，而这“美”则存在于虚幻与真实交织而成的“无涯”之中。虹顺着银河蜿蜒而下，似游龙，似流水，似泼洒的星光。而“月下的峭壁”则成了阶梯，虹又如绝世独立的美人，拖着裙摆，曳着长袖，曼妙地顺着阶梯一步步地走向人间。这是如梦似幻的美境，具有浩阔的时空距离——“顺着银河而下”“将光阴视而不见”，终于成为一种“无涯”之美的化身。
　　而这“无涯”之美又具有着变化多端的属性，她“暗藏虹的焰火/可，转瞬，又流成一川冰的清凉”。此句颇有苏东坡“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之韵味，又有着余光中“(月亮)把太阳的鎔金译成了流银/把烈火译成了冰/而且带点薄荷的风味”(《绝色》)的独特美感。中秋的流虹是圣洁而不老的，“她用月亮做面具，将光阴视而不见”，她又刚柔相济，暗藏焰火又有着冰的清凉，形成一种复杂却和谐的气质。这也是“秋天绝对的美”——虹与月之美交相融合后的产物，象征着至清至柔既浩荡又多变的美的形态，因而升华成“绝对美”的理念分身。
　　如果说冰虹的《中秋流虹》回答的是秋之美于何处盛放的问题，那么冰虹的佳诗《秋天》则阐释了秋之美于何处圆满。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回，于无情处有情，于应言处忘言。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果说四季的轮回是一篇壮阔而细腻的史诗，那么秋无疑是其中象征着收获与圆满的一章。
　　佳作《秋天》所表现秋之美的圆满有两个方面，其一在于收获。从一棵嫩芽开始，几十年如一日，长成一株巨大的结着累累果实的果树，收获的仅仅只是春天的丝雨、夏天的艳阳、秋天的风霜、冬天的凋零而已？就好比人生长一生，收获的就仅是童年的无知、青年的求知、中年的难知与老年的惧知？绝不是，最大的收获应是“你来人间一趟，你要做些什么”的使命感。如果不能达成这种使命，便终究难谈圆满。诗人首先便体悟了秋天的收获之美——“清风携着清凉隐秘的香吹拂虹园/地上的果实丰满甘甜酿入浓酒”，这是丰收的金秋。“醉意的银杏林金叶纷飞/她赤裸着双足 于金色的林径轻舞/月光拥吻她 燃着微醺的暖。”这是满足的金秋。而秋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帮助万物实现了自己的圆满，因而这也是“悲悯与灵性”的金秋。万物通过了时光、风雨的考验，于金秋修成正果，这该是何等莫大的欢喜与圆满？因此，秋之美圆满于收获，汗珠一洒，镰刀一挥，便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其二，秋之美亦圆满于成长。诗人在金秋的暖烟与纷飞的金叶中，达成了自身的涅槃重生。秋日以其博大的爱与无私的悲悯拥抱着诗人，与其一起奔走在追溯时光的道路上。而就在这道路上，“我”如同婴孩一般，以纯真的目光释怀过往的一切，以自然的吮吸汲取成长的欢愉，以质朴的胸怀感悟自己的成长，以此弥补自己的缺损。这大概是一种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我随着秋奔流在过去，采撷时光之树的片花碎果，重生于孤独的花蕊。海子写过自己的重生：“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带着绝望而悲哀的情绪。而冰虹的涅槃——“千百枚破碎之果的复苏/在深埋的孤独之花上再现成熟芬芳”则显示出自我的救赎与自我的圆满。于是诗人便欣然走在金秋灿烂的道路上，去寻找那唯一一个成熟的我——她，骄傲、美丽而自信。这正是诗人冰虹在秋之美中体悟到的最伟大的地方，秋天能在万物的收获与圆满中给人以启发和弥补缺失、达成成长的机会，这是人性关怀的体现，亦是人性美的写照。
　　因此，不得不使人赞叹：美哉，冰虹的秋天！览万物而同怀，与天地而共生。撷自由之瓜果，芳馨兮饰吾门庭。著名诗人冰虹在《中秋流虹》和《秋天》中独抒性灵，独写怀抱，写出了一个盛美而圆满的秋天。她步履从容的走来，一挥衣袖，便是飒爽红枫，飘香丹桂，虹光流溢，明月徘徊，夏日的玫瑰也会因这绝美的秋色而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