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物语（组诗）

圐圙
 
过去河流是圐圙
马头琴像一群羔羊
畅游在绿海里的萨日朗，野韭菜
原地未动，只是一条鞭子抽打了几下
目光、歌声，篝火，星星远了一点
 
一些镂空的铁丝网
成为了爱与恨的界墙
边界线上，野草，野蒿子
不再属于你我，贴着木桩长起来的
野性和原始，原始与人性交媾着
霜降，蒙古包里更多的话题
是新生和春天
 
圐圙——
好多人把它当成石头
石头之外的囹圄，只有一个
风雪中的牧马人，牧羊人
 
我是草原的孩子
我在圐圙内像花朵一样
我在圐圙外是一个流浪汉
 
 
勒勒车
 
诗人的文字在勒勒车上的
海拉尔，牙克石，苏尼特只能是我
我的胎衣，胎衣上的血迹
一两个月的在勒勒车上晾着
夕阳下的热度喷在满是草屑的车上
羔羊，小头羊长到满地跑的时候
那些额吉和疼痛连在一起的才能晒干
 
勒勒车是一家的河流
游动的目光，没有左岸和右岸
只要一架勒勒车停下来，一定水草丰满
一定是一个月亮最圆的时候
 
勒勒车停下来
数不清的野花围着额吉
额吉挤奶，煮奶茶，温上一壶烈酒
点上一堆篝火，阿爸跪了一下敖包
为黑骏马挠毛，拉一曲马头琴
 
勒勒车上跳下来的是我
还有一只与我一样淘气的羔羊
此时，我们拱进额吉的怀里
额吉的怀里还有一块
下一站捂热的石头
 
 
赛罕塔拉
 
没有野花遍地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没有野韭菜，沙葱，牛蒡草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月朗星稀的赛罕塔拉！
 
没有娜仁花，琪琪格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没有萨日朗，红柳，沙海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十万把马头琴的赛罕塔拉！
 
没有酒醉，干牛粪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没有敖包山，哈日白辛的草原
它，不可能叫赛罕塔拉
——归流河百转千回的赛罕塔拉！
 
赛罕塔拉，一只鹰
在拴马桩上目光炯炯
赛罕塔拉，一匹黑骏马
携着一匹骒马，小马驹归来
跪在敖包前的老阿爸，轻轻地放下鞭子
我把酒碗举过头顶，也跪在后面
——两颗株野韭菜根部
插着我两颗乳牙的，赛罕塔拉！
 
 
浑善达克沙地
 
黄色呈现的海
干枯，倔强起来
风一吹，波光粼粼的
带着牧马人，牵骆驼人的哨音
夜色沉迷，羔羊沉睡
只有我的一块石头，一块干牛粪
像海里的呼麦和长调，燃着蓝色的火苗
浑善达克，被一场大风撕开胸怀
 
一匹俊俏的小马驹
已经成为永久的雕塑
所有的奶白花都变成它的鬃毛
它在风中，它在雨中和雪中
南征北战的，用一把白骨
 
现在的浑善达克
有很多传说，神话
神话和传说里唯一的英雄
就是我们成陵的衣冠冢
浑善达克我见到了一棵草的伟大
我在母语的文字里听到了一只鹰的尖叫声
 
 
枯草
 
暂时规避一下
把一块石头当成哲学
读一个冬天，一个春天
枯黄里的文字清秀如水，如汁儿
天分和甜份都在一棵红柳的张力里
 
枯草像一个哲学家
纠结的时候，采用矛盾论
世界的核心，以穷富为界
沙漠，无论是漠南漠北
源头都是额尔古纳的室韦
 
今年的枯草被白雪覆盖
当杜鹃啼血，春江水暖的时候
阿巴嘎，锡林郭勒，宝力高
小金桩，大金桩的草场
早就乐茵茵的其乐融融
（2022年10月27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