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颜色（组诗）

 
冰凌花
 
根于一个人的心中
开在他钟情的眼睛上
那一片沃土，它步子缓慢
 
我不知道这是或者不是
净月潭，南湖，还是伊通河
我只知道这儿，这几天云淡风轻
 
或许真的有一天
它永远的在黑土地的怀里睡去
这日久生情的日子，并不影响一朵金盏
 
冰与火的热烈、冷酷
也并不影响灵魂与灵魂的碰撞
擦出的火花，瞬间的霜冻：制动永恒
 
好多年前，我还知道
一个吮字是为了寻找一个根源
母亲、女人又一定是阳光下的海
 
肥沃的黑土
灿烂的金盏花
老家，让字井、狼牙坝
 
 
风的颜色
 
一直朴素
我发现你时
你在一个墙角瑟缩着
那一天，真的，你没有颜色
 
昨天、前天
偶立于松浦大桥
那一群奶白的鸥鸟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如风的颜色
 
风从草原来
满身绿色，满头花朵
像我一个人四十年的久别
松花江两岸，桃花、杏花、樱花
哪一枝，哪一树，哪一山，哪一岭
我都要穿过一条羊肠小道，跪拜虔诚
 
她也没有颜色
至少，我没见到唇红
齿白的那一部分，也矜持着
从春天到秋天，一直到大冬天
 
阳光下的凌汛
摧枯拉朽，诡异莫测
多像一块石头，被我拾起
它的灵性植入我的体内
一千年，亿万年
 
 
唢呐
 
生我养我的小村子
在盐碱地上，没有山水
只有碱蓬、婆婆丁、扁猪芽
只有一座小庙，一两条羊肠小道
硬是被那个吹唢呐的人把这个小村子
吹成泉水、溪流和一条弯弯的小河
 
唢呐吹起来，北风也吹
吹成腊月里的一场场鹅毛大雪
吹成正月十五里的雪打灯
吹成一头毛驴在羊肠小道上
驮着蒙着红盖头嫁娘
奔向一铺热炕
 
一只唢呐吹起来
吹的是红月娥做梦，王二姐思夫
吹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月牙五更
吹的是小拜年，大花轿
 
生我养我的小村子
盐碱地上，没有高天厚土
只有凛冽的西北风，摇曳着旱苇子、野甸子
被那个吹唢呐的人硬是把一个小村子
吹成一棵棵歪脖子柳，老碾坊
把喜欢高粱红了的那些人
吹进了另一个村庄。那个村子
有我的爷爷、奶奶，老爹，老妈
有左邻右舍急头掰脸，趴在墙头上
借五元钱，借一盆面，一升米，一个狗爬犁
吃一口大井水，用一把镰刀、锄头的人
 
一只唢呐吹起来
吹的是大悲咒，哭五更
吹的是秦雪梅吊孝，小寡妇上坟
吹的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走西口，苏武牧羊
 
一只唢呐吹起来，它能
把一株婆婆丁吹得四处流浪
把一棵小榆树吹得黄榆钱漫天飞舞
把一个秋天吹得清汤寡水，有哭有笑
把一个小村子吹得炊烟袅袅，六畜兴旺
把一个小村子吹得桃花盛开、风吹麦浪
 
 
立夏 
 
立夏，云雀清脆，斑鸠从容
立夏，蛙鸣从芦苇荡里蹦出
立夏，艾香在一个人肩上荷锄而归
 
麦子抽穗了，青青的
麦芒依然是去年的样子
像从母亲的宫体内刚刚诞生
身体蜷缩着，害羞地微笑
没有一丝力气
 
水渠
波光粼粼
树木郁郁葱葱
只有湖面上一朵白莲花
含泪贴着我的脸
我们，相识已久
 
我喜欢早晨
早晨的一滴露水，一缕阳光
给了我帅气和阳刚
也喜欢夕阳下
夕阳下，几只羔羊的咩咩声
一只牧羊犬，让我
看到了檐下的燕子归巢
 
昨天立夏，我回家了
家的怀抱里，不止有一盘水饺
还有几只红樱桃，山杏，柳蒿芽儿
大青山，一座墓碑前，我跪着
——喊我爹，我妈！
 
 
心中的卡伦湖
 
辽阔的睡眠
与辽阔的水面
接踵而至的是那一缕乡情
依山傍水的婆婆丁、刺老芽儿
连同我水中，被睡过的梦
都在一条船上
 
收纳，湛蓝
就允许白云飘着
接纳了，一根竹笛
就以主人的身份，捧出酱香
我心中的卡伦湖，不只是一滴水的模样
还有一场二人转，单出头，东北大鼓
 
我不允许
她与我的文字生锈
我们手中的笔，一把钥匙
熠熠生辉，也灿烂如花
为了卡伦湖，我宁愿是一块鹅卵石
或者一棵椰子树，倒映在水中
哪一只鸥鸟来过
谁那么嘴浅，“嘚嘚”我们
相依相偎，诗文入神
 
 
一条隧道
 
一条隧道
搁置已久的密码
终于被我破译
 
一列绿皮子火车
穿过时，确信是子夜
我那时候，正在读《道德经》
 
它，我确信
真的就是一块汉白玉
静卧的模样，纹路清晰
 
隧道，山岭的低洼处
我逡巡着。魂不守舍的第一次，第二次
终于，我见到了一眼泉
 
那一夜与这一夜
我们都相信了月光的真实
也相信了一树桃花刚开
 
一条隧道
从这头看是阴
从那头看，是阳
 
我扯着你的手
是不是两条阴阳鱼
我还确信，风在隧道里呜咽着

（2023年4月11日星期二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