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梦的八月（组诗）

 
额尔古纳河
 
额麽格从没说过
这一条河流一分为二
也没有说过左岸和右岸
自古至今，它就是马背上的一条河流
大汗的嘱托，巴特尔的马蹄
以及忽必烈的箭簇都曾是这条河的命
从远古流进我的黑龙江
 
河岸上的室韦小镇
我还记得我的眼睛是黑眼珠
就像不远处的韭菜花
一进入八月，到处盛开
那些被蜜蜂、蝴蝶追撵着的香
能抵得过多少虞美人、浣溪沙
 
额尔古纳，室韦小镇
我来了，我的青春就来了
天上的蓝和白呼应着我
一碗奶茶，一滴殷红
 
额尔古纳
像一根牧羊鞭
悠闲地存于历史
也在山水间，川流不息
 
 
186号界碑
 
一下午的时间
有多少梦，在车上、在草地上
186，谁的钱袋子被神话成一条彩带河
让一车车游客，忽忽悠悠地来
 
八月，一个寻梦的时节
我们敢不敢坐在这块界碑上
186，谁知道这块石头的悲伤 
轨道式滑槽
欺骗了多少游客
我们儿童时代的滚草、滑草
都被破碎成童话、花好月圆
 
 
满洲里国门
 
门不重要
道儿很重要
是一眼鲜红的国徽
让我肃然起敬
 
偶尔有车辆通过
出出进进的，看不清国界线
只看见，一些人诡异的眼神儿
在夜晚一杯红酒里翻来覆去
 
我曾在这里
去过贝加尔湖
当年，苏武牧羊、昭君出塞
不知道后来还有满洲里
 
道儿很重要
门，不重要
 
 
亲一下，伊敏河
 
再干涸
也是我的伊敏河
也是我东山、西山敬仰的王朝
我骑着的马，依然是黑骏马
海拉尔，我的东山、西山
谁在一个三九天，呼唤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亲一下吧，伊敏河
当着一棵棵白桦树的面
就像面对着着我们的父老乡亲
把最浓烈的乡愁，化成一滴泪
回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一袋烟的功夫，青纱帐成熟了
 
不亲你，我有罪
我发小一样的伊敏河 
 
 
韭菜花
 
额麽格额吉和额吉的牙齿
都变成了草原海拉尔的传说
东山、西山成片的韭菜花
白色的是她们哺育后代的奶汁儿
紫色的是额麽格、阿爸、巴特尔的血汗
一丛丛，一片片留给后人的警示恒言
 
开天辟地
我们的祖先就把梦托付给马
无论哪一匹马，四蹄底下都有一线天
天边，不落的夕阳，谁图腾的符号
被齐峰、腾格尔、德德玛唱得
山高路远，一水情深
 
我和她都在
一片韭菜花中寻梦
她筐里装满了八月的筋骨
月光下，我把酒碗高过头顶
一根手撕羊排，一点文字做了
天之蓝、海之蓝、梦之蓝

 
天边
 
驯鹿，犴大罕
你与我读过的故事会
会不会在鄂温克的木刻楞里
以一块石头的名义，长出嫩芽儿
 
如果有
天边就会有火烧云
就会有“杜拉尔”、“涂克冬”
 
如果有
蚂蚁就会是红的
蝙蝠就是红的
许多蜗牛就会从树梢上爬下来
 
加入一个团队
草就会疯长，敖包
就会丢一块石头，多一块石头
天边，梦常常被烧成躯壳
 
你在天边么
我就在你的天边
回过头来，你脚下的
马蹄窝里就会有一汪清水
有一条鱼
（2023年8月2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