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田野找出清白（组诗）

1、
如果没有冬天
我那爷爷和老爹
肯定要累死在田野里
一场接一场的白雪和西北风
让奶奶和娘
把那三间大草房的窗户捂个溜严
爷爷坐在老火炕上
编蓆篓、编茓子、也编笸箩和马箍兜
老爹在一条长条板凳上
插套股，梳皮子，割鞭稍
满屋子的小曲是《回杯记》《王二姐思夫》《红月娥做梦》
 
2
一个冬天
修真养性
一个冬天
梳理乱麻
一个冬天
围着火盆缝补碎碎糟糟
一个冬天
保媒拉纤
冬天，一大缸酸菜
几锅年糕、几锅豆包、几锅
一罗到底的开花馒头
风雪中的村庄、风雪中的田野
狗皮帽子一戴，出出进进，总不转向
 
3、
二月二一过
爷爷和老爹就忙了
田野里，烧荒，灭茬，送粪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
大车小辆
把一个春天“搁嘞”得
胆战心惊，浑身打浑身
 
田野从此
没有楔子
没有假演
开始书归正传
于是，田野的上空真实起来
天上的“呐嘞”和树上的喜鹊、三道眉、蓝酱缸
上蹿下跳中，你来我往找到春风辽阔蔓延的维度
 
3、
爷爷和老爹
要为田野找出清白
于是温习过的二十四节气歌
在山村人的目光里顶凌播种
南坡种麦子
北岗种高粱
东大洼种稻子
西荒地种黄豆、谷子、糜子和杂粮
田野的清白
就是麦子种在冰上死在火上
田野的清白
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田野上的清白
还要教会孩子赶车、扶犁、招拉子、踩格子
田野上的清白
还要教会孩子
哪个是谷莠子，水稗子，人的诚实和年的成色
 
4、
天底下一样的葵花红高粱
天底下一样的阳光和草原
天底下一样的躬耕陇亩
天底下一样的脸朝黄土背朝天
天底下一样的冰雹和蝗虫
天底下一样的乌鸦和喜鹊
天底下一样的虚伪和诚实
天底下一样的爷爷奶奶和爹娘
（2018年10月13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