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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马读诗】成路、崔完生的诗

2018-12-10 作者:长安瘦马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长安瘦马读诗专题。
 
成路的诗
 
诗人简介:1968 年6 月生于陕西省洛川县石头街。采用原始文化意象写作。著诗集七部,诗学札记一部,人物传记两部。曾荣获第二届“柳青文学奖”、中国首届地域诗歌创作奖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母水(18)
 
龙门口的三月拒绝着三月的来临
以此给坚冰无限的边疆
以此是红鲤鱼墨鲤鱼在胎卵的本源养生
 
三月,见血的三月
穹隆的灵魂在河水里布下了奔袭的山群
像黄钟
像塌下来的光团
 
鲤鱼含着五千年的雪,或许五万年的雪
把鳞片馈赠给了三月
挺向天门___
光荣的门额之北
横陈着野兽和鲤鱼的尸体
一层叠着一层
 
这个月,援引方向的塔柱
从金黄的水里分拣出雕像的血
调往生长的巴彦客拉北峰
这个月,光荣的门额之南
七十二尾透红的鲤鱼和宁静并排站立
 
长安瘦马:
 
我常在想,我们为什么写诗?诗歌到底是什么?诗歌的终极目标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鸡生蛋、蛋生鸡”一样困扰着我。小情调、大情怀、家国梦、民族情,甚至泼妇骂街,诗歌这个文学载体承载的太多太多。诗歌自人类幼年起就诞生了,表达情绪、表达思想。从《诗经》到,《荷马史诗》,诗歌一路走来,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不约而同的发明了诗歌和酒以及各种神。
 
时间每天都一样,可世界却日新月异,历史远去了,土地下埋葬的祖辈也越来越多,那些传说、那些先民的历程,骨血里时常冒出来让我们探问,我们的思想和诗歌也就厚重起来。成路的大型组诗《母水》,用诸多诗歌追溯、召唤、穿越、还原了人类的发展历史,神性的语言、魔幻的叙述、奇诡的意象、沉重的思索、厚实的诗行,都源于西部这块神秘的土地,都源于成路对脚下这块土地的无比热爱。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一路怎样的走来,都在成路在这本大型组诗《母水》里完成了诗意的展现。他所创造的诗歌之境,已经远远超越了诗歌之境,而是民族之境,或者说山川土地之境、生命之境。所以读这部诗集,不能单单以诗歌的角度去读,他只是借助了诗歌的外衣,他的内核包括宗教、哲学、历史等等。
 
“假定祖父能把阴山以北的草,树,和奔跑的马/搬到洛河流经的村庄,我们不必附身/不必捉鹰饮血//是啊,鹰的血是革命之刃/颠覆大地的东方颠覆大地的西方//旷远的鹰翅,未知的天空/把我们简约成了山、河的记忆。我们/耐心地磨钝时间,当然,也让风调转方向//日头仍在,洛河重组了洪荒遗弃的水滴/穿石滚滚行进//其实我们拒绝阴山,拒绝鹰,和鹰的血液/铺展开胸膛,把所有/添加给洛河___祖父的精液”。《我们简约成山、成河的记忆》
 
成路在诗集里说:“阅读《母水》,其实是在阅读一首诗”。那么读完了所有诗章,我想,《母水》最终所表达就是对远去的黄河魂魄的祭奠、对农耕文明的敬意、对历史和自身血脉的追思以及怀念。
 
我在阅读这部《母水》的时候,眼前总是不断地跳出一个个场景,我看见成路在篝火中祭坛上敲着鼓,我看见成路在细数一片甲骨烧灼后的纹理,我看见成路在黄河滩拉着纤绳,我看见成路在砸夯筑城---,诗歌的力量就是把自己变成诗歌,把读者也变成诗歌,成路就具备这种力量,我在阅读中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是在阅读诗歌。
 
成路,一个曾经的猫耳洞里的战士、一个思辨性很强的诗人,他的这种经历和思想使他的诗歌对生命有了与众不同的思索和认识,对于诗歌,他有自己的诗学理论,他的诗歌语言更是在现代汉语里是璀璨夺目。《母水》是读不完说不透的,这里面的一个个文字符号,博大精深。读《母水》,我除了被文字震撼感染外,感觉自己以及自己的诗歌实在是渺小。
 
 
崔完生的诗
 
诗人简介:崔完生,男,现居陕西延安,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诗歌班)学员。作品在《诗刊》《星星》《延河》等文学期刊发表并入选部分年选。出版有诗集《挚爱者》《信天游的大地》及纪实文学、编著作品多部。
 

 
兵车行
 
蒙恬策马过后
秦直道上还有多少将士走过
我踩着那些深藏的车辙
大手一挥,再挥
风不动,草木静默
几百年的草木都指挥不动
两千年的兵将焉能听命
 
兵车过后的尘,风雨推送的尘
有一米厚了。高过兵车的轮了
我站在车轮之上
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空间之上
望前,树木茂盛
望后,密植如布
 
此刻,车马在脚下碾着我的沉默
如尘土埋葬的人物和是非
我心口的丛林却愈发繁密
有花,有草,有树
也有望得见和望不见的果实
在车马过后头颅低垂
 
秦直古道上暮色正在聚集
纵然我笑,声高不过树梢
纵然我哭,泪溅不到车轱
所以,我们回首间
把经过的人与事的沉积
叫做前尘
 
长安瘦马: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秦始皇横扫六合统一天下之后,做了两个国防大工程,就是修建了万里长城和直道。秦直道从咸阳到内蒙宽五十米绵延700余公里,这个北御匈奴的国防工程,大大缩短了运输的时间,三天准备三天到达,六天就可以把军队和物资运到前线,无疑,这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条高速公路,在当时就相当于现在高铁速度了。
 
历史远去了,而今秦直道荒草丛生,曾经的辉煌和火热也就在荒草中静静躺着。我听说在秦直道发现了当年的车辙印和脚印,时间的维度留下了线索,诗人的咏叹也就插上了翅膀,天马行空任意穿越,追古怀今,凭吊感叹。
 
崔完生的诗,我总觉得他的诗风很理性,表达事物和情感在文字上不温不火,就像一个饱经沧桑洞悉世事的睿智的哲人,面对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他总是平静的叙述,而情感在语言的内核里爆发出的张力,时不时地在你心里扎一下。
 
这首《兵车行》,第一节,我眼前浮现出诗人望着蒙恬大军踏过直道远去的背影,我看着诗人的背影,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思想火花,在接下来的三节诗歌中演绎下去,“兵车过后的尘,风雨推送的尘/有一米厚了。高过兵车的轮了”。“此刻,车马在脚下碾着我的沉默/如尘土埋葬的人物和是非/我心口的丛林却愈发繁密”。两千年过去了,曾经的铁马金戈赳赳老秦掀起的尘,覆压有一米厚了,高过兵车的轮了,平实的语言,客观的记录组合起来,就让诗歌活起来飞起来,就让读者安静下来,原来“我们回首间/把经过的人与事的沉积/叫做前尘”。
 
果然,崔完生总是把一壶开水煮沸后又快速冷却下去,诗歌情绪的放和收就在他的轻拈之间。读完这首诗,我就感觉看到诗人的背影在直道上红红翠翠的枝叶掩映下,忽隐忽现。
 
能够静下心来读一首自己喜欢的诗真是一种享受,我把这种诗意的享受,当做尘世喧嚣中逃避的圣餐,我在这里面学到很多东西并得到难得的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