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芦苇（组诗）

冬日芦苇
 
雪花飘落前
芦苇用一头白发渲染气氛
不让夜黑得彻底
 
芦杆也有往事
风一吹，更细
腰弯得像月牙
 
河水动与不动
它们只是傍观者
风往哪里吹
头就往哪里转

 
白洋淀的芦苇
 
青春很茂密
像一支支队伍
守着白洋淀的碧波
 
一起扛过天空
一起踩平脚下的风浪
 
直立的春秋值得提起
当满头白发被西北风压低
转向太阳
寻找春天的入口
 
雪花飞走以后
一群新鸟落在枝头

 
雪中短句

（一）
雪不是雨
落在温暖的地方才会流
 
我头顶有一片森林
雪飞过来筑巢
 
如果回到南方的家乡
雪会顺着发梢
往眼睛里流
 
（二）
大雪以后
夜就黑不下来
 
我想在雪地里留一串
新鲜的脚印
但雪的呻吟咯吱咯吱
 
（三）
地面长出厚厚的白米糕
我是行走的切刀
 
一块切给这座城市
一块切给熟悉的陌生
最后一块
留给干渴的饥饿
 
（四）
下雪的时候
天空眼神混浊
看不清喜怒哀乐
 
雪花自顾自地飘

 
雪人（一）
 
冬至，短下去的那截阳光
披在雪人身上
 
谁堆的雪人一直在走
肩头有阳光跳动
脚下的夜亮堂
 
路口有许多烧纸的人
眼睛里滚动着太阳
雪融化成水
很快又结成冰
 
比夜还长的路边
站着一个雪人，跟我一样
 
雪人（二）
 
孤独像雪一样白
看不出悲喜
散落的脚印带走散落的欢喜
留下寒冷的遗址
 
人们用手堆起的胸膛
装不下人间的事
高处的太阳
烘不热冰冷的心肠
 
一根火柴划过
夜晚，也会流泪
如果风带着人的体温靠近
它一定泪流满面

 
大雪涌向春天
 
涌向春天的雪
像一群放学的孩子冲出校门
扑向朴素的等候
 
手心里捧不住雪花
落在脚下，路已模糊
复杂的脚印
只留下坑坑洼洼
 
炊烟停在半空，张望
土地下的蓬勃
一树往事
总想摇出一声惊雷
 
被雪抻长的季节
迎春花会开
河水朝着家的方向流
我披一身雪，从头白到脚

 
在泥泞的路上再走一趟
 
在城市的水泥路上走了多年
却找不到自己留下的脚印
 
我想回到南方
在乡村泥泞的路上
赤脚走一趟
从头到尾
 
就算一脚深一脚浅歪歪扭扭
也让每根脚趾紧抓泥土
至于一身泥水
雨水能冲洗干净
 
往家的方向走
不一定能走进父母的怀里
但能走进泥土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