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日渐变老

少年行

若是下次再做少年，是否还会轻狂
会的，我想还会那样，否则要做少年干吗

世界不再少年，老态龙钟的世界
像一场大雨，人们都打着伞，包裹在
雨衣里，每一步都怕摔跤，小心翼翼
一场雨雾，把彼此变得面目模糊
哪有了英俊容颜与潇洒举止
激情和爱都成了废墟，相遇只有冷漠

世界老谋算，时露奸诈与险恶
往事一触即碎，像脆弱的沙器
毫无生机可言，当然我并不是诅咒时间
把人生变老得那么快，一个刚刚还是的
少年，转眼就白头了，肯定心有不甘
肯定觉得，好像啥也没做，老得太快
事情就是这样，当我们还没考虑好
少年该怎么做，它就一溜烟跑了

所谓少年意气是那么的轻率，那么疯狂
像炎热下午沙滩上的一次奔跑
甚至和女友短暂的热恋，一部电影
两小时的演唱会，大家跳吧，唱吧，哭吧
就过去了，没有什么觉得遗憾
少年就是不谙世事的，可以生猛
可以碰撞，可以摔倒爬起来接着再玩
可是，我和朋友们已不再少年

我们疯过，玩过，快乐过，并且还在
爱着，眼看着世界日渐变老，只有祝福

2024.5.15.


写吧，忧郁

诗是写不完的
可以一直写下去

这是很美的事
悄悄的，一个人欢喜
也就够了，富有而满足

每天都在创造
不作一诗，而不食

写吧，忧郁
写吧，美和活着

2024.5.8.


斜阳书

大宰制的斜阳，不会照到我这里
包括他的书，我没打算去读
我想它是从墙壁开始的
一根木柱的影子，呈4 5度角
黄色的陈旧光线上，斜着一道阴影

一个红衣蓝裤的女孩，
低着头，寂寞地走过，白石灰的墙壁
斑驳而干裂，我蹲在那根柱子下面
茫然而孤独，这是神的时刻
它缓慢地斜身经过人间
我假装并不知情，如此熟悉而亲切
嗅一嗅，斜阳的味道，有着恒远与怀旧

多少年以前，多少年之后，它
都这样，一个红衣蓝裤的女孩
低着头，斜阳不发一声，她寂寞
我蹲在柱子下面，它的影子
女孩的影子，斜着身，从眼前走过
我不读大宰治，斜阳是一本书的封面

这是神的时刻，我什么也做不了
只知道，她来了，她经过，不发一声

2024.5.9.


皮娜. 鲍什

除了你，舞蹈没有意义
灵魂的呈现，质地与形态
抽象化的生活
在一场不经意的雨中

舞蹈可以解构忧伤和死亡
重建一切，哪怕最小的
细节，你将看到，并不放弃

跳起来吧，我沉重的肉身
暂时摆脱一些万有引力

跳起来，减轻一点自身的份量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跳起来，你看一看这世界

2024.5.15.


浑然不觉

一些诗人在变老
诗随着他们的年龄，越写越好
有了人生的悲怆，与静默
逐渐深入内心，越来越厚的雪
和不同以往的深入，浑然不觉的
擦肩而过，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外物
他只是走在内心的幽微之路
扑面的词语，一切都像馈赠和失去
只有喳喳的步履，能够慢下来一些
况味由此开始，不被留意的过往
并非来自记忆与省察，仅是慢
斜阳下的光影从微笑中获得
理性之年同样可以绽放玫瑰花蕾
为什么还要追述旧年遗痕
一些诗人老下来，没有什么能比
平静的目光和安静的写作更好

2024.5.10.


妈妈

妈妈，为什么一叫就想流泪
她也是美人中的美人，妈妈

她老了，老得使我心疼
妈妈，她仍是世间的老美人
不会落伍，在美的行列里排第一

妈妈，此时只想叫一声
像小时候一样叫你
泪水就这么充满双眼

2024.5.12.


楚门的世界

多少书写毫无意义
多少书写只在放大一个
名字，空洞而矜持

但它
乐此不疲，谁抓住它
并捉弄，它毫无察觉

这无效的一生
深信不疑，徒劳而充实
从开始就是实验与放弃

2024.5.8.


悲幻

一个嵩山画家的个展
他画的石头都有虎头蛇尾
美人或是虎豹之身
他写的字狼籍一片，被毛笔啃的
墨，骨头和肉，乱扔一地
这头陀好生了得，这般吃酒打架
全在笔墨里，秒杀山下斯文
他眦牙咧嘴吞吐恶世
又与寒山、良宽合成一伙
在艺术中打家劫舍
颠倒黑白的字画不法之徒是他
笔墨正酣走火入魔非他莫属
一百个名家的反面
一百个大师的叛徒
一百座寺庙砸碎后的洒家

202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