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建华地理诗：战时在衡阳（四首）

 
送甘恬回沪上班
 
细雨霏霏，新园路边这块油菜地
云锦一样的花蕊，欣欣然
展示着春天的意思。它多么有幸
被我们注视片刻，留下倩影
我的女儿，你可曾注意到父亲
眼角强忍的泪水，生怕独自在外
闯荡的你，受到一点点委屈
是否按时食宿，是否及时添衣
是否有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
亲昵地揽着你的肩头。而你的心
青春绽放的心，志存高远的心
早已飞向驰骋的高铁，飞向
两千里外的上海，就像一只鸿雁
翱翔在天际，不复念及故乡
回想昨日室中，满是你的笑声
绕膝承欢，这尤其令我心疼
（写于2020/2/12，衡阳）
 


忽闻卡拉OK
 
夜间散步，照例戴着口罩
沿银泰红城外围来回，大约
两三千步，头顶星月满天
车流量很少，空气似已过滤
绝少见人，人见我亦绕道
不知对方是谁，彼亦不知吾
天广地阔，如在深山林中
时间，以武汉封城计算
第二十二天，对面忽有男声
唱卡拉OK，一个人声嘶力竭
先是，刘德华的《忘情水》
继而，张学友的《吻别》
伤感的歌曲，在夜空中回旋
想那人的年纪，当在五旬上下
似久违的老友，带来过往
许久的沉闷，欢乐业已远遁
凝神静听好一会儿，此刻
谁说1+1=23，我都不想争执
（写于2020/2/13，衡阳）
 


写在高鑫农贸市场
 
阳光照例新鲜。庚子年正月初六
和畅的惠风拂过早晨，空气中
隐隐有百合花的馨香。罗志刚教授
送来二十个医用口罩，没有握手
只有盈盈笑意，助我勇敢地走向
城市空旷的街道。步履轻快
暖意在无声地流淌，鸟儿啁啾
宅居的日子即将结束，心如鸽子飞翔
我看到了，身着黄马褂的清洁工
弯腰捡拾地上的纸屑，公交车
轻轻地滑过马路，并为行人让道
高鑫农贸市场，这一片居民的
生活源头，经过去年的提质改造
更显整洁有序。每一个坚守的菜摊
都有亲切而祥和的笑脸，猪肉价
依然35元一斤，各种蔬菜
调幅并不太高。隔着口罩
我向每一个熟悉的小贩问好
向每一蔸白菜，每一根大葱大蒜
每一个萝卜，每一株青嫩的芹菜
每一只辣椒，不管红的、绿的、黄的
致以深深的谢忱，感恩四野的水土
维持了一座城市的精神，以及
战胜新冠肺炎的勇气。我也感觉到了
湖北武汉的上空，阴霾正在消散
而我的衡阳，我的亲爱的祖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无恙
（写于2020/1/30，衡阳）
 


草莓都烂在地里了
 
迎面而来的人，让人感到恐惧
郊外鸡窝山，桃花开放了么？
 
田埂上，星星点点的野油菜花
心生欢喜，却又怯于表达
 
公路两边，支撑着几十个
临时摊点：草莓、草莓、草莓
 
隔着车窗和口罩，手势比划着
15元一斤，年前则是翻倍
 
确定这一带，没有出现疫情
胆战心惊，买了两斤
 
忧郁的姑娘，伤心欲泣
再买点吧，草莓都烂在地里了
（写于2020/2/10，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