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清早，婴儿哭喊着妈

清早，窗外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喊。
那么响，那么撕心裂肺，震破了阴沉的城。
“哇哇哇！哇哇哇！妈！妈!”
那么真实，活蹦蹦。一个不知危难的小生命，兴冲冲在敲开长街一扇扇封闭的门。
 
这是不是你——那不满八个月的女儿的哭声？
来自你的老家，河南项城。她在寻你啊！她在找你！
可你昨天，已经回武汉了。
一个年轻的母亲，活生生挣脱了女儿的手。
此刻，你也许正在被数字包围的抢救室里，面对着与你的女儿一样的孩子们。面对着奄奄一息。
 
爱女儿，是母亲。
爱更多、更多的女儿，才是伟大的母亲。
可你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医生。
当你决定向告急的传染科报到，就立即抱起熟睡的女儿，将她送回老家。
 
你那只浅蓝色的口罩，贴近她脸颊的时候，泪水，是你全部的告别语：别哭，孩子。
可你自己的不舍、难过、歉意及期望，已经盈满了眼眶。
仅仅20分钟的交接。
拜托了：奶粉在这里，“尿不湿”在这里。
 
我也有女儿，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深深懂得你哭的含义。
这默默的哭，付出了多大代价啊！
放下自己最熟悉的，投入疫区的陌生！
离开自己最安全的，扑向正面袭来的病魔！
放弃团聚，你偏偏选择了隔离！
 
这种告别，确实是一种不得不想到的牺牲。
2020年的春，悲壮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常见！
一个妈妈，为了节省连续抢救中的一分一秒，整天裹在医疗队员厚厚的防护服里，只能像女儿那样塞着“尿不湿”。
想着，想着，无能的我睡不着了。
 
这时候，我真担心隔壁传来一阵咳嗽。
传来的，却是又一阵救护车疾驰的“呜呜呜”的呼叫。
我，完全进入了一部战争片惊恐的场面。
 
生与死交织此刻：空荡荡的城里，实实在在的爱神，比任何貌似强大的诗，都显得伟岸。
可你是个小个子，昨天还穿着粉色的棉衣，钻进离乡的车，头也不回地，在低低的阴云里，奔向那个最揪心的江城之冬……

            202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