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替我说话（20首）

1.《实际上谁也没想过什么》
 
一切淹没后都不存在，
如我的平静。
在这难以寻找食物的时候，
辽远，比辽远的北方还北方，
亦或南方。
曾经有过，
有过什么。
 
请告诉我，明年的滩涂，
还是我曾经的滩涂吗？
哪怕变化了时日，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年，
你只要还是你，
我会记得你的泪，
我的泪。
别太认真了，
依稀可见曾有过雨。
有过的是雨吗？
你说！
 
因水团而敏感，
敏感因食物而更加敏感。
因敏感一切游动的生命，
紧张不安。
这是海流，也是一种力量，
没有了这力量，
谁也不再寻找谁。
谁是谁的猎物，
我与你只在镜中有个照面。
春与冬不见，
思念夏日秋爽。
亲过爱过吗？
只有依稀梦幻而真切。
真切吗？
实际上没有想过什么！
你转身离开，
想没想过什么？
只要一点点，
别说那么多。
 
讲清了，都少了点儿累，
天真亮呀，
我只问你，
这是灯光或是月明，
你淡淡的一笑，
走了！
在春雨里越走越远，
那个转身就走的人，
是你吗？是我吗？
路过一条条街巷，
披头散发的人挂在墙上，
他是谁？
别问了，
点点滴滴未必是都是泪。
 
2.《头伸向窗外的那个女人死了》
 
历史上游走着许多人，
虞姬、玉环、武媚娘。
故事没过乌江，
马嵬坡几尺白布，
漂没漂过海潮，
秦岭石碑断掉头颅，
无字后动地惊天。
 
一切与江山相遇，
你死我活。
古旧的纸堆仅此而已，
死而无憾，
史书煌煌。
 
微博上咒语扯碎，
潘金莲的衣衫。
找不到玩天下的人，
找个打虎的猛男。
潘氏如是想，
可春天不是打虎的季节，
她不得不死。
既没有遇到董卓，
也没有碰上王允、吕布。
 
有个女人，
挑着人肉包子，
水浒里走来走去，
落草为寇的，
不是武大郎。
头伸向窗外的那个人，
曾有过悲催，
但也有过贞节的童年！
她死了，
那是哪月哪日又该是何年。
 
3.《蚂蚁与大海以及人儿》
 
夕阳悬着，远远的，那是什么？
是归船吗？
苦等的人在岸上立成了树干。
 
今晚潮水漫过腿踝，
今夜潮水是否会冲上堤岸，
趁着夕阳还在，
不管不顾的队伍浩浩荡荡。
 
没有一只抬起头来，
看树干似的人，
也没有一只去听那海声，
更没有一只畏惧海潮。
活下去，一群蚂蚁，
浩浩荡荡。
 
那个人儿与蚂蚁头上，有了月亮，
迷也似的月亮……
 
4.《让风替我说话》
 
听娘说我是冬去春来时，
说出了第一句话。
娘逢人便说我儿会说话啦，
我说的啥娘忘了，
娘只记得，
我是在爷爷种的柿树下说的。
如今柿树老得如古旧的传说，
干烈！
 
后来，父亲说，儿呀！
千言千当不如一默。
慢慢地，我成了结巴，
缠着及裹着的思考，
如《孔雀东南飞》里的那两个人，
徘徊着飞了。
沟谷，冰川，江海，野草，
微笑着舞蹈，即便是神，
也不知我说过什么。
 
再后来，我在会场，
人很多可麦克风只属于我。
口吐莲花以及白沫，
台下，一双双诚敬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布道者在每个季节甚至每个时辰，
讲了什么听者皆曰：主呀！
如波士顿你拥有一个真实，
还有一个虚幻在玻璃墙上的圣坛。
 
如今，我蹒跚的比沙漠里那棵
等待雨水再生的风滚草都要蹒跚。
儿心疼的说，爸呀！少说点儿话吧，
费力，伤神。
慢慢地，我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青石板上滑过执着、记忆，
说过三月的长，
温暖着温暖着，云走了雨走了。
我知道，有一天在儿子们的怀里，
他们一定会说：您说点啥吧。
爸不说了，牙掉了漏风，
儿呀，我从你们壮硕的怀里出发，
我不说话，风替我说。
风与风没有距离，
那么多的风嘶吼着，风真大呀！
多好！多好呀！
 
5.《怕》
 
神呀，百年古树摇晃后倒了，
连山也撕下皮肉，
方方正正的石块。
那个木匠断了手指，
筑庙人扶着您坐下，
磕了磕响头，
睡了没醒。
活着的人，
越来越虔诚、尊敬。
出海的人是敬您，
还是怕风？
 
6.《静》
 
近地怕鬼，远方怕水，
今夜我该怕什么？
孤岛三里之内只有一人，
天上无雨，树间有风，
庙里的王爷，您没说一句话。
铜铃声韵越响越近，
几杯白酒下肚，
我是谁，谁怕我，我怕谁？
咳声如犬吠，对着月明。
 
7.《弃》
 
不知那年，尊佛祖意，
阿南敲响铜柱。
徒儿包括恶魔厉鬼，
杂念不存，
纯粹如七叶菩提。
在昌化独处，
我找不到桐柱，
找来两块滑石，
敲敲敲，敲得满手酸疼，
心时不时还是隐隐的痛。
阿南！你在哪？
悟空！
 
8.《风》
 
别跟我说东坡兄了，
我是离他流放的澹州很近。
他来时带了公文，
我来了什么也没带。
是自己流放自已，
不须向谁报备。
我与他同听一山的风，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独饮！
 
9.《花》
 
野草闲来露成珠，
黑狗寂寞吠柔风。
月落星明海潮闹，
昌江水拍灯火明。
信女诚敬诵经书，
夜半花开悄无声。
虽是俏美人不识，
是时自在断绿绳。
 
10.《谁网住了鱼而没能网住风月》
 
暗黑，是海底的真颜。
海螺遇见黛青，直至亮色，
仍紧锁着嘴巴。
时间、空间编织了网，
傲慢与捕捞中，寸断心肠。
 
喝多了酒似的，
大海半醉半醒，
海面扭曲着尖利的鱼鳞。
出海人脸面堆上了海色，
对着大海嗷嗷叫着，
鸥鸟是他的同伴。
 
如鼓的落日悬浮船头，
落下，海面血红。
岸上的土狗狂吠不止，
黄瓦下，海神的笑意，
神秘如香雾，缥缈不定。
牠心中，照拂的是他，还是它？
 
桨短了又短，太阳疲倦，
他听不到岸上的尘风了。
海上，他就是海神。
玩弄海水，如玩弄村上的池塘，
直至项上古铜色的脸，
又灰又暗。
 
森林与大海只隔一片沙滩，
谁与谁都没有仁慈的交际，
岸上，一片焦黑的手臂。
海水似有万钧之力，
在礁石前拼命地舞蹈，
谁的贪婪，谁的死去！
 
海风借着晚风吹散了木灰，
街上有了人的走动，
离的这样近，而又那么远。
戴着花头巾的小女孩，
与海浪合奏着初潮的歌，
风穿过海螺空空的身躯，
没有疼痛，没有矛盾，没有违和。
 
大海把你抛出，
是否还会把你接回，
我真的不知道。
谁网住了鱼而没能网住风月，
航海的灯，毅然在亮！
 
11.《落日融入的生活》
 
岩石与岩石之间，
仍有海水，
只是少少的海水，
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里，
骄傲地走着、涌着。
 
鱼儿游荡，
它不知明天是否还有海浪。
礁石、沙滩、树林、村庄，
大海带走了很多，
但不会带走一切。
它们曾经活在生命里，
篮子、海水都在摇摇晃晃。
 
一片玉米已经成熟，
可仍是一身青绿。
在中原，玉米成熟时，
枝叶已干枯如我的年纪。
风吹动了屋顶，这毕竟是海南岛，
那个吉林人收走，
收走了青绿。
 
拖鞋拍打沙尘，
海边捡起的只有活物。
礁石上粘连了太多的生命，
活化成白点。
大海上没有木桥，
淹没时才能直视太阳，
如夜幕下的船，
为了寻找陆地，
而寻找着光。
 
他熟悉的还是北方，
放牧的夏雨冬雪。
海岛的羊儿小小的身姿，
与北方人的高大，
都在落日溶入了生活。
 
12.《昌化的晨早》
 
两条江交融的岛屿，
它承受了所有岛屿的所有，
它的森林，它的牛羊，它的沙丘。
 
闯关东人扔了毡帽，
扔在白山黑水，
带着双手、油豆、辣椒。
 
插红旗的屋檐旁，
水管如筋脉徐徐延伸，
滴滴答答成熟了玉米、火龙果，
还有，还有地瓜。
 
木棉在这个季节，
不会在北国娇媚，
苦寒之地的格桑花，
却在异地开了。
 
弱弱的不似北方的白桦，
可它怒放了，怒放在南国，
遍山笑意连海潮，
飞花流照复西斜！
 
哪里的土地，都不该疼痛，
可远远奔命运的人会思念会热爱。
斧头劈不开家与远的距离，
一个季节都有一季喜悦，
一车、两车甚至更多车辆装满的成熟，
过了海峡，就是大陆就是家。
 
南方的温暖，
充斥北国的城镇村庄，
孩子们的笑靥在冰雪里如花！
 
磨房连接古老的庙宇，
海水裹着历史的味道，
向游人走来，也向我走来。
大角、中角、小角，永远都是那个太阳，
身姿变换，幕布硕大。
 
庙宇的石头以及光影，
自人类的灵魂转化而为，
羽毛般向上翻卷的树叶，
每个人的情缘相识与不相识，
如露水缓缓流出，
这昌化的晨早！
 
13.《你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独坐的样子》
 
是谁使针叶林根部，
松软后的落叶，
着火了。
落日在船的前面，
圆圆的如一张大鼓，
却没有一丝声响。
 
打坐是信徒的打坐，
那烟、那雾、那木鱼声声。
我今夜只能听到，
昌化古庙响着，
亘古不变的竼音，
只能看见，
那若闪若暗的灯。
 
在这个农厂里，我一个人，
星星真明，还有月亮。
春来了，家乡的池塘，
年年都有的蛙鸣，
近了一地春水，
木桥下有人闭上眼睛。
独说独念，
可这一切不会如公式，
一加二等于三！
 
14.《是什么弄老了人》
 
我不求能给我什么，
姐姐：你还在惦念我吗？
没有微信传来，
我知道太远了，千山万水。
微信也远，姐姐。
 
是沙漠弄老了人弄乱了我，
还是什么？
咱的牛羊猪狗，
咱的鸡鸭鱼鹅。
是谁提着清水，
踩着露珠走来。
她是谁？头上飘漫雾气！
 
水帘洞有水滴滴答答，
那个自由的身，
好个洒脱的人，
姐姐呀，可那不是我，我累了。
随便的日子，随便的远方，
小桥流水人家，
还有一步三摇的瘦马，
爹娘牵挂着，
古道，西风，阳关，流沙，
夕阳西下。
姐姐，遗迹都在！
姐姐，
那祖辈弯腰驼背的故乡，
是遗迹吗？
石缝里一棵小草，
拽着我的脚趾，
亲切是母亲的手臂。
 
15.《她年轻过么？》
 
冬季夜晚，
贪睡的合欢，
赤裸着枝条，
不耐晨寒。
鸟儿裹上树叶睡了，
有根直立又弯曲的树桩。
 
雪地里有个疯子，
夜色情迷色彩了他的竹笛，
他哆嗦着，
吹着割断不了的，
过往。
小吃店的锅碗瓢盆，
默默数过的钱币布上皱纹。
喝过最后一杯薄酒，
悲哀与悲哀相撞，
瓶干了，却没有一滴泪。
年老的围巾，
皱巴巴的是这几年的日子。
都熬过来了呀，
熬过来了却为何不再伸展。
两把刀剁碎了仅剩的，
一棵洋葱。
 
合欢树下斜挂披风的人，
是你的那个她吗？
梦中游荡的夜莺，
还会撞入她的心窝吗？
星辰下的红果因天暗而紫色，
那个孤单影只的人，
还是你呀。
那个同屋过的人，
带着白霜走了，
她年轻过么？
 
16.《都想嗅到的气息，春的》
 
立春了，雪似蝴蝶在飞，
可毕竟不是。
万虫禁言，雪地起伏后的麦苗后面，
还是雪地。
我把最伤情的歌，
异化为春情。
连狗及所有的动物，
都想嗅到的气息，春的。
 
正月十八夜暗，
仍比平日光亮要多点儿。
你信吗？一个大男人，
爬在窗口伸手接着凉雨，
一接就是几个时辰，
上帝怎有这么多的泪珠。
一只流浪猫，被视为不祥的流浪猫，
草地上湿漉漉的小流浪猫，
追着娘亲！
我同村的伯母上午埋进了坟地，
我的发小——自安哥，
下午也埋进了坟地，
他的坟在娘的后边，挨的真近。
我哭了没有？
 
17.《七奶奶该有八十多岁了吧！》
 
一年了，只为等你吗？
雪落了，谁也拉不住它的手，
一街一河也没有几片。
四婶自已看着自己的菜摊，
不是等雪，是等，
正常且正常又正常的日子。
这腊梅淡黄淡黄的，
如婶娘从土里，
拨出的青菜，
在十字路口等着买走。
冷，萎缩着婶娘的叫卖，
一分一分淡黄。
 
雾游丝似的相聚，
薄薄的是婶娘贫瘠的手臂，
捏碎土块，
把种子送进活人的泥土。
思念疯长，
土地是你的天堂。
今夜预报：大雪。
四叔把收成挑过小桥，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头望着村口，
那柔情都该是您的，
雪来又没来的浓雾。
 
今晚没有月亮城市仍是白昼，
月亮与灯光对你，
即无诗情也无画意。
四叔与你只需渠边的农院，
这是爱还是雪，
洁白过却不多彩，
二人深情地望过吗？
 
你忽然兴奋地像个
曾经的姑娘，
喊出芦荻的声音。
你吃了一元一个的素包子了吗？
你似被风吹皱的树叶，
滚动着飞过一根一根线杆。
医院里我那疲惫的小姑，
给你了最贵最贵的
治疗新冠的药物，
你的笑意似冰棱挂在脸面，
不化。
 
婶娘，你装着期许、慈孝、焦躁，
一山一沟。
雪来了，雪来了呀！
我的婶娘呀！
四年了，你的儿孙会回来吗？
七奶奶该有八十多岁了吧！
如老人家还能走出医院，
一定煮沸一锅河水，
所有的气泡，
都不该是泪，
那会是啥呀！
 
18.《我是季节的叛徒》
 
庄稼人总是乞求四季就是四季，
一甲子了，
萤火虫明明灭灭照过我。
好像曾经有过一个六十年代，
天地，自由地吃掉人类的奢侈，
抖擞的双手震撼过山石 。
 
那时真冷那个夜晚，
毛驴黑如虚无，
偶尔睁开的眼睛，
冰冻的雪球。
 
今冬三九，
仍是零上十六七度，
妈妈呀，我小时候的这个季节，
茅屋冰柱如镜。
妈妈呀，季节变了，
我穿着秋季的衣服，
我是季节的叛徒。
岁月可以交换生命，
也能交换季节吗？
一甲子了，
妈妈呀！树林飞过多少鸟群了呀？
雨点化了雪花，
谁催眠着我接受这
疯狂也是魔幻。
母亲，我感知了您的意愿，
您让我知适季适温，
麦子才不会疯长，
庄稼才是您的唯一。
我只能萤火虫般飞过麦田、菜地，
多么用力也照不亮您。
蔬菜价贱您笑着说，
三年了都不易，贵贱算得了什么？
妈妈呀，从时间走向时间，
我记着善良的人要像盲人一样活着，
不看扫去的一切，
风会年年吹过。
 
19.《黑色的花》
 
我说过春天真好，
只要有春风你就可以把我送走，
让花伴着我，
花儿突然长大，
春天的花。
 
腊梅，
是冬才衷情的孤独
可今日，在无月的夜晚，
叶子没落，
它怎么像是朵朵黑色的花。
孩子呀，别采那么多了，
烧焦后香味转瞬即失，
留一些吧，春节要到了，
儿孙的前额锃亮。
我不走，
我要拾掇所有的柴草，
把我燃烧成铁样的篮，
无数的婴儿都有白色的清遮盖，
不洁是流红，风一吹，
就是生命的翅膀，
 
孩子们呀，请相信我，
寒冬掉落的叶子，
没有烂掉，有梦才有生发。
我要活着，拽紧记忆。
孩子们，墙仍然洁白，
我也许还能如童年般画上图画，
医院到处都是洁白。
妈妈的笑声未必是
时光，
你抚摸过山上的石头吗？
它听过风说了几万句的话，
孩子们呀，别怕！
 
20.《今夜》
 
我把红薯的秧苗埋进土里，
新芽长出的乐趣，
你知不知？
酷暑时，土地干涸，
因绿色，该不会有火灾了！
 
杂草与橙色百合，
星星点点。
我熟悉这片土地，
数千年的思想沉积于此。
 
可这土地也有我不熟悉的，
地边一个老者被枪杀了，
告诉我的声音温和的，
没有激情，没有愤怒，
过去七十多年了。
 
今夜我听着维也纳的圆舞曲，
玫瑰园的飞吻轻柔。
矢车菊应该在黑海，
有过蓝蓝的色彩。
这蓝蓝的色彩遮不住，
飞弹闪亮的血红，
那不是画眉鸟遗落的种子。
壁炉旁，
那个如我父亲一样年纪的人，
睡了，永不再醒。
 
有谁还会蜷缩着，
数着鸽子分分秒秒的叫声。
今晚我在异地的瓦制屋檐下，
拉上了百叶窗，
挡在外边的是
铁栅栏的阳台，
这是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