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在爱中消失(代序)
——文娟爱情诗读后
写下这个题目,顿然发觉爱情相当伟大。
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时间退场。让时间在爱中消失,也就意味着让一切他物消失,惟爱可以存在。人类自有历史以来,仿佛只有爱情两字,方可经久不衰,有过这般那般的丰盛。忘乎天忘乎地的真情童话这个世界真有吗,美好也许永远是种寄托,至少有了一种寄托,生活于严酷现实中总会乐观起来,甚或还会明亮和浪漫起来。
文娟以往我从未有过见识,因了一位三十年故友的极力推荐,我这才于不久先读了她的诗,后主动约见了她这个人。期间我一直固执而疑惑地想:在这个没有诗意且人际关系日趋淡然的现时,居然怎会有人愿意不停地高歌爱情,始终坚守自己的情感立场,独白似地仍还在痴迷于一种灵魂的高峰?!当我陆续读罢这位陌生作者贸然邮来的一迭厚厚的诗稿,我终于被眼前不断散回或起伏着的爱情风景震住了:“梦碎且将梦捧起/心碎且将心舔舐”!如此刚毅和柔美的情怀,把个人于情势上的独特体悟,淋漓尽致地渲泄出来,由此不难看出作者于爱情态度上的指涉是何其鲜明,在情感历程的穿越是这等的细腻而孤独!只需一两句简短精妙的心迹表露,我们便可欣慰人类的某种一往情深,是多么地令你感到爱意的缠绵与悲壮。
呼唤纯真其实是现代社会进步时,人性依旧需要追求的一种生命的高洁。文明的昌盛程度,既可体现在历史发展的品格上,有时也更能充分反映在人之欲望的内蕴里。虽然爱情自古以来都不是座单一的美丽花园,爱恨情仇也一直交织在那些苦痛与伤痕的相应系统,但人对爱的一再善意主导和不断的解读,每每却又是一番情思流淌,忍不住地又是要重显一次次真情回转的。“我所做的只有/将我一生的爱献给你/除了爱/再没有其他”,“面对黑夜/除了相思的泪水/我什么也看不见”,“让我拉着你的手/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你的温柔”!率直的语言,透明的情愫,几乎无法揉进任何做作和虚假的一种自然温馨的舒展,其诗与真的意态是如此亦秀亦豪,其爱之颂歌的委婉心曲,是何等坚强却又无不旖旎着照亮着心灵的美境!
的确,我们的爱情历来都不会总是佳期即临,一片春花绚烂的。纵然良辰美景是种无尽的奢望,如歌如吟的心之交融,极有可能就是种艺术涌入的抽象领略,但有时确有一股远别红尘的醇香乍然而至,你还会为那种可触可感的情致降临,再觉身心的阻碍吗?而此刻,谁又不会为那种骤然可使灵魂起舞般的爱之风姿的浸润,忽地重又想到自己最好也要有一种生命回望的演绎?!文娟的爱情诗值得我们注意的,恰恰便是具备了这样一种能够转化人之眷恋动力的浓度。它不是仰观天象般的“宏大”场面,不是力图将象征搞得相当复杂的那种荒诞和歧误的变换组合,它仅仅就是种掩映于丰富新异感受中的单向度的穿透力,凭借诸多坚强的浅吟低唱,便能于其魅力深处,为我们开出朵朵隽永而深刻的相爱之花来。而所有弥漫在长相执守、痛彻肌骨境地的几近神性的那些有关爱与命运的洞悟,也于每一处张扬着女性书写个性的物象基点,使种种湮灭的情之意义,赫然可见在我们贫乏的生活面前:“生命如果能够顷刻静止/未尝不是件舒心的事情”,因为“留下缺憾也算是人生的一生/永久凄美的回忆”,因为此刻“心花早已怒放/眼神却变得迷离”,因为“世界再绚烂/也不会属于/一个灵魂消失的人”。如此等等。
文娟对爱情视角的观照是独特而确切的。这种源自心理暗河挥之不去的一遍遍阐释着爱的浪花,也是丰沛而足以令人震撼的。这些情诗作品,全然为我们知性不足的诗坛,送来了阵阵新鲜之气。它的诗性特质及其价值,便是全无斧凿痕,天然去雕饰般没有了那种过于想要卖弄表达的精微剔透。一切均为主观的汇聚,一切均为毫无隐喻的灵与肉的赤裸彰显,一切均为独自在承受欢乐与痛苦的种种刻骨铭心的表白。纵然还有再多的惘然,会使人类的爱情总免不了面临幸福或苦难,但今天有了类似文娟这样一种朴实的力量,我们在这一领域的感性与理性的对话,相信无疑将会更加自由得多了。“百合花嘴角溢上来/一丝甜甜的满意的笑/在夜色深沉的黑幕中/蜷缩的身子/倏然枯萎”,“从来没有这么忧伤过/眼泪会从浓浓的夜/一直流到晨曦”,“哦爱情/如此甜蜜着/一颗等待的心”!
也许这些已然直抵灵魂的倾诉还不是最深层和最深沉的,但从这些已被我们女诗人瞬间窥探和捕捉到的爱的资源里,我们确乎再也无须担忧,所有的情思还会无端飞逝而去。爱情没有标准,而相爱却可以找到更好的契合。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可一种情感互证,一种确有几分疯狂的爱之沸腾与渗透,或许真能使我们庸常的时间凝固和停止,让我们都能静静地从中重新认识到什么叫诗质的生命,什么叫颇为不易的爱。
愿文娟继续写下去,并有勇气成为广州的阿赫玛托娃,东方的艾米莉·狄金森。
每个爱都有一个天使。因此有爱的人有福了,虽然时间消失,但上帝却在注视着你。
2010年4月3日清晨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