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天使挽歌（组诗之二）

 
加沙镜头7：女孩眼皮厚重 
 
年轻的巴勒斯坦爸爸
最后一次抱着红衣小女孩
抱着唯一的女儿
 
他紧抱一团燃烧的火焰
十指扣紧在火焰里
多想抓住女儿这最后的秋天
 
他撕心裂肺的哭号
把头颅陷在这团火焰的暗蓝里
他是多么想把女儿叫醒
 
可是孩子太累了
合上的眼皮是如此沉重
合上的闸门己然密不透风
 
能打开她眼皮的人不在现场
在神的位置上
手握着生命的春天
 
尽管女儿的双眼
比葡萄还亮
曾经照亮了风和日丽的夜空
 
年轻爸爸再也听不懂
女儿的双眼
忽闪忽闪的歌谣
 
2023.11.5
 
 
加沙小天使镜头8：梦中吃奶的婴儿 
 
一个睡着了的男婴
仰卧在废墟上
爸妈不在身边了
只有尿不湿
紧紧地抱着他
 
尿不湿鼓鼓的
替他的妈妈
履行了最后的责任
他夹着尿不湿的一双小腿
自我环成生命
最后的港湾
 
他在梦中努起小嘴
把小脑瓜偏向一旁
始终保持着吃奶的姿势
他在用最后的姿态
固执地寻找妈妈
 
他双手紧握
想要抓住什么
他双眼紧闭
没有力气再看一眼
这废墟上的一切
巨大的爆炸声
也终于没有叫醒他
 
2023.11.5

 
加沙小天使镜头9：把女儿的连衣裙站起来
 
一个刚被艰难挖出的年轻父亲
瘫坐在废墟上
他拿着一个黑色衣架
衣架上挂着一件连衣裙
紫色的
紫葡萄的紫
紫梦的紫
 
年轻父亲小心翼翼
用颤抖提起衣架钩
缓缓向上牵引
直到裙子站了起来
当裙摆离开地面以后
发抖的手停止了上扬
 
父亲浑身颤抖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女儿
小得不能再小的脚踝
和刚刚买给女儿的新鞋
 
当他把连衣裙
平放回废墟上以后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早已成为废墟的一部分
他只想与厚厚废墟下的女儿
和老婆在一起
 
2023.11.5于北京

 
加沙天使镜头10：婴儿把嘴巴张成了喇叭 
 
在加沙
一个婴儿
被别人抱着
 
婴儿圆睁双眼
把嘴巴张开
要吞下世界
 
婴儿张开的嘴巴
先是变成了大写字母O
后来又变成喇叭
 
婴儿太小了
根本不会说话
饥饿让嘴巴失去力气
 
婴儿还是要播音
只能用哭声广播
不，是在歌唱
 
婴儿想用自己的歌唱
自己唯一的声音
寻找唯一的妈妈
寻找妈妈那口甜蜜的奶水
 
可怜的婴儿
根本不知道呢
自己唯一的妈妈
己无法听到自己唯一的呼唤
 
2023.11.5
 
 
加沙天使镜头11：女儿的血被高高扬起 
 
在加沙
一个年轻妈妈
刚刚失去了女儿
 
她狂舞的双手
全是鲜血
从女儿的生命里
流出的血
 
人们劝妈妈用水
褪去女儿
用血织给妈妈的
宝红手套
 
妈妈高扬着这双血手套
崩溃着哭喊
这是女儿送我的
最后礼物
 
我发誓
这个礼物是无价的
我绝对不会
洗掉它们
 
不然的话
我怎么有脸面
睡在女儿身边
 
2023.11.5
 
 
加沙天使镜头12：小天使鲁娜的炸弹报告 
 
比我还漂亮的加沙
一夜醒来之后
已经成为黎明前
全世界的记忆了
 
现在的加沙
已经糟糕到
还有1250多个孩子
来不及挖出来
 
从早到晚
巨大的爆炸
让房子吃摇头丸
叫高楼跳的士高
 
更大的炸弹
我们叫它催命弹
它直接命令房子跪下来
消失到地下去
 
我们还是小孩
爆炸声让我们害怕
我们非常想回家
但是我们的家
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了
 
我们回不去了
这要拜炸弹所赐
我们还是小孩儿
妈妈拥抱我们姊妹每一个人
让我们受到小天使
一样的保护
 
我身边很多孩子
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们在房间里
直接下到地狱里去了
那么多鲜艳的花朵
至今都来不及挖出来
 
2023.11.5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