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组诗）

 

◎这些年

这些年
我没有长个子
开始妻子比我高

现在儿子比妻子高

还好，我获得一枚铜牌
听说铜的价格看涨
 
这些年
我长胖了
增加了下坠的重量
走路不像以前那么摇晃
只是常常脆弱地醉倒
在一首诗里巧合地遇见
故乡的月亮
 
这些年
我这样活着
只为了  寻找一块风水宝地
将自己埋葬
 
 
◎伤 
 
一生失眠的人，把诗歌
当作情人，也当做命
读懂萤火虫的故事
听到雪的声音
被最细微的尘埃吸引
 
梦如此遥远
夜如此的深
你比安静更安静
那如诗的爱情
下落不明
◎清明


去看父亲
那里菊花、小草，蟋蟀
都是经文

我笑了，父亲也笑了
 
 
◎戒烟 
 
我小的时候，父亲抽最便宜的烟
丰收九分，大铁桥一毛四，玉猫一毛九
渡江两毛八，团结四毛五……
这些我都记得。直到父亲七十三岁时
得了脑膜瘤，医生嘱咐不可以再抽烟了
打那以后，回到乡下的父亲
爱上了喝浓浓的茶。我看见他老人家
常常狠狠地喝上一大口，仿佛抽烟似的
又好像有很多话在往下咽
如今，父亲去了
那被一场大雪覆盖的村庄
还在我们中间
 
 
◎抚摸 
 
那个深陷的部位
手轻轻一碰，就能触摸到
剪刀、血液、纱布、红药水

这些年，我乐于抚摸肚脐
每每此时，想起母亲
千里之外的顾虑，是面前的
一道栅栏，我必须变成一匹骏马
跃过去
 
 
◎珠宝
 
在风中
我的镇定，变成一块蓝宝石
闪耀的光，照亮了想象的花园
心爱的女人，在月亮的怀里
做着梦
整个夜晚，我拼命地收买石头
堆砌一堵墙
 
 
◎夜航船 
 
我的身体里，有着乡下棉花的温柔
也有遍地土旮旯的坚硬
每当灯红酒绿的日子来临
我所能想到的：
诸如眼泪、汗水、闪电、雷鸣
诸如露水、黄昏、清晨、夜莺
 
父亲在地下看着我
我根本就无需讨好，那些让我
无法安静的人
生活一切安排就绪，我找到自己的
位置，在角落坐下来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夜晚
我感到特别有安全感
 
常言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那些不慌不忙的经书
就像黑暗中的素歌，我们一样
一样一样的
都将成为瓜熟蒂落的人
 
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
正在选择或必将选择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时间背后的
河流，记住日月星辰
上面悬挂着我们的姓名
 
 
◎细雨轻寒 
 
花落之前，说说细雨吧
它正带来更深的寂静
有人在树下，等待风
吹来一把伞
 
那不着边际的念想
仿佛悬而未了的爱情
断断续续的言辞，真实
在两滴雨水之间
 
为了纪念偶遇
我遗忘了少许的寒冷
让它彻底成为过去的事物
剩下我们
同时爱上时间
 
 
◎致梦境 
 
昨夜，我梦见一只猫
还有另一只猫
我醒来
然后又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混乱
闯入我的世界
总之我就在这静谧中
接受黑暗的抚爱
 
此前我梦见过美女
我梦见过升官
我梦见过发财
消失的村庄笼罩着月色
 
还好，上帝赐我
黑夜和梦
 
 
◎ 雨水之后 
 
雨水之后。仿佛雾
迎来阳光
仿佛清晨在鸟鸣里睁开眼
仿佛一首诗中的花园
等待蝴蝶来访
 
如此这般
 
剩下的就只有相信
相信风
用柳絮般的词语
赞美和接受
世界的影子，落在
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