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外9首）

《移植》

终于等到春雨绵绵
终于等到春暖花开
一个活着的梦
要在异地他乡落地生根
我知道它们远离故乡
一路劳顿而来
却被伤了筋，断了骨
还要被刮掉一层皮
这代价真的太惨，实在太大

幸好它们只是树
没有知觉，不懂麻木
但我却分明感受到它们撕心裂肺的痛
因为我的神经出现了幻觉
我把它们
当作被做器官或骨髓移植中的人

我知道很多时候
生命只有经受惨痛的折磨
我们才会远离死亡
才会换来新生
如此脱胎换骨
就像枯木逢春
那时即使灵与肉在血流成河中煎熬
起死回生才不会是一个神话
否则，真正的活着
只能成为春天里的一种传说


《某种秋叶的遐想》

确实坚强
这某种秋天的叶子

挂在树上
悬在空中
任凭风吹雨打
就是不愿坠落
难道它们想见证冬天北风的凌厉
或者冬雨的冰冷
我猜不出它们的心事
只是暗自欣赏它们日渐成熟的色彩
它们的意志
以及想象
它们年轻时的另一种貌美如花
我想最终它们可能都不会凋零
只会在枝头慢慢枯竭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化作尘埃
最终葬入泥土
被新的春天拥有


《陌生真好》

就在昨天
当我突然离开
我不再纠结我们的曾经
风急
暴晒
梦里开花  
醒后枯萎
今天我终于明白
陌生真好
它无关怀念
忘却
或模糊


《在风跳舞的原野》

我只有一路狂奔
不顾身后飞扬的尘土
才能抵达心中的那片净土
在大地与蓝天白云的交接处
流水淙淙，芳草萋萋
那是我生命的绿野仙踪
如果要庆祝昨天我穿越了什么
那当然是都市的绵绵细雨
我反对潮湿
拥护干燥
所以我对这风跳舞的原野情有独钟
我不知道我和风是谁在追逐谁
我只要一路向前就深感快乐
别问今天我为何热爱这原野
因为这里没有都市的那种雨
更没有雨的根须
在阳光的背面滋长
暗自结着长满翅膀的话语


《就算我每天精疲力竭》

醒，或不醒
都是一个结果
醒来，满身疲惫
不醒，在梦中劳累
效果，无法感知
副作用，与日俱增
这其实是我的双向选择
得与失都心甘情愿
只要每天黑夜之后有白天
我就接受白天之后的黑夜
当然，我更加眷恋清晨、阳光、小草和露珠
甚至暴风骤雨
甚至冰天雪地
当有一天这一切深藏不露之后
或许我还有一种呼吸
在许多人的记忆里生根发芽
并且茁壮成长

《乌鸦》

人间四月
惠风和畅
万物复苏
我漫步林间小道
寻找鸟语花香
却见一只瘦骨如柴的乌鸦栖息枝头
洋洋自得
我知道它不是吉祥鸟
不愿与它相视
选择转身背对
它以为我听力不佳
故意调低分贝
公然在我背后叽叽喳喳
把它的尖叫声
藏匿于众鸟的生动吟唱中
它其实无需如此
因为它天生不懂歌唱
只擅长叫衰
我当然不会与它针锋
因为它是乌鸦
它的故乡在丧葬的地方


《我身上压着九九八十一块砖头》

刨开厚厚的黄土
我没有发现我的神话
我每天都在和窒息搏斗
哪怕肺活量早已小得接近为零
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男设药姬
在每日人间举行的健康与生命拳击赛上
我时不时都会给自己的消亡致命一击
我当然还努力学着和许多人一样活成一束光
只是身上时时刻刻都压着九九八十一块砖头
因为只能面对
我不会去寻求卸载
只在乎生命的浑身筋骨在电焊链接中慢慢向终点抵达
我已经向天堂的守门人严格报备
明天不管我早来或晚到
都请他打开绿灯
让我进去随便找个地方美美睡上一觉
永远不再被闹钟叫醒


《鱼人》

还有多少人
像花朵一样
在岸边迎风招展
时下正是旱季
他们的内衣却浑身湿透
他们庆幸自己没有滑落
却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那些在河里垂死挣扎的人
像一条条鱼儿
等待渔夫们用渔网捕捞
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他们也是鱼群
虽然可以和风一样自由游弋
却随时可能缺氧
并因此提心吊胆


《在盲区，我的快乐湖荡起涟漪》

角落专属于我
青草生长
迎春花盛开
蜜蜂飞舞
溪流经过
旭日已经和暖很久
酥麻早已成为我的神经常态
它引诱的一捆捆视线
成分复杂

今天风和日丽
恩赐的信号突然密集
角落以外
所有地方都能收到
于是到处彩旗挥舞
到处人声鼎沸
惠风和畅的价格暴跌
受禄之路车水马龙

此时我站在高处独享安静
放眼盲区之外大肆悠闲
我尽情分享人间的皆大欢喜
快乐湖荡起涟漪


《中药里有我的诗和远方》

西医无法根治
尝试中医
买个砂锅回家熬中药
发现锅底漏水
电话咨询卖砂锅的老板
她说我得先用砂锅煮一次稀饭
让米汤把砂锅肉眼看不见的壁孔堵死
我才如梦初醒
原来做什么都要方法对

联想到自己二十几年的老毛病
是否因为措施不当
导致身体多次挨刀后右边天生狭窄的下水道依然狭窄
依然重度肾积水
依然每月突发七八次肾绞痛
依然经常性的痛不欲生
为了避免生不如死
我最近不得不控制饮水
经常感到口渴
不知道身体排毒有没有受影响

这辈子虽然抱病而生
经常死去活来
但我一直在冬天的春天里活着
痛并快乐着
昨天我以诗为药
明天我还要以药为诗
我相信苦口良药至少能让我再活三五年甚至七八年
中药里有我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