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诗选（六首）

 
戈壁石
 
它们这些石头
就蹲守在这里
此刻，风
将大戈壁刮得遍体鳞伤
还有它们，这些石头
将原野的风磨砺得尖叫
 
在这地球之端
在这叫塔里木盆地的荒原
是谁赋予了它们的宿命
连同我的渺小、轻轻
都留在了荒原 
 
 
鸠摩罗什像前 
 
风拂过你的额顶，拂过群山
泛起满天的渔火,那可曾
有你苦读经文的灯光
 
而今，陀螺消逝
你的再生，这夜还是暗的‘场’
 
此刻,周遭静穆,沙枣花的幽香
漫过疯长的野草,设伏的虫儿乐队
歌舞刚刚落幕。
 
起风了，白亮亮的一片
是河水，漾过芦苇的茂密心事
 
这夜，这幽暗的长廊
钟声款款前行，零落
谁人记忆的碎片
空空，还是空空
 
这夜，一条河流铺开亮银的身子
推开夜幕前行，它是伸向外夜的手臂
握住的只有风，和那个远去的王朝
那个踞守成活着的真身——你
竟穿越了十九个百年
十九个世纪的历史回眸
时光了了
 
 
晚高峰
 
人流、车流
从西大街向东大街纵深而下
他们交织成滚滚的河流
瞬息，便洞穿了这屏障林立的世界
 
天光尚且泛白，几只鸟
如一把尘沙散去，而暮色
己悄然于地平线围拢，高楼广厦
机械地擎起手臂，为这些浩荡的
归途客，掀开天幕最后一道帘子
 
此刻，有风经过
嗖嗖嗖，啪啦啦
刮过天空的脸，和法国梧桐的枝叶间
再没有了一些内容 
 
 
飞跃天山山脉

在海拔一万米的高空
一切都失去了仰望视觉
而生命的轨迹，也不再沿尘土追逐
大蓝和雪色无限铺展
群峰如额顶的珍珠
 
而托木尔峰
擎起中亚高度的王冠
我不知你是哪一颗
只看到冰的棱角
始终在孤寂中闪耀 
 
 
南天山之秋 
 
当鹰隼的翅风，掠过南天山的天空
牧草随风，泛黄的波滔拍岸
一朵云的孤悬，久久徘徊
于雪峰初露，如旷日持久的思恋

库玛力克河，扭着祖母绿的腰身
将粗犷的大戈壁挥洒出亘古的诗意
还有野黄羊，它们四蹄扬尘
于荒漠的禁区奔跑出生命的奇迹 

油亮亮的野鼠，躲入向阳的草丛
它们用胡须触动小叶草的星星点绿
野山鸡腾空云集，它们以旋风般的掠影
企图突破大山禁锢的宿命

在南天山草原，群羊搬空整个草场
湛蓝的天空如一汪泉眼
坐守零星的毡房，于炊烟处放缓
沉落的斜阳
 
此处，我看见
看见一队队蚂蚁，凛然正义的步行
它们忙碌的命运，不曾因日幕的降临而迟疑 
 
 
在帕克勒克草原
 
大坨大坨的云立在山岗
它们迟缓的身躯，习惯了过往
还有风，吹拂欧亚腹地的山峦
颠簸半山云雨，铺展半山草原
 
滚落珍珠的群羊，于鹰隼的翅风下
遨游蓝天，于小叶草的惊颤中
趟出一条还乡的小路
 
这是海拔3500米的高山草甸
红柳的蛮族细叶弯刀
野沙棘的部落摇旗呐喊
却阻拦不了，一条羊肠小道
回家的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