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东：我从未如此亲近大地（组诗）

飒马场上

云推着山在走

云会擦亮天空

不管是铅灰还是白蓝

帕男，37度正好消凉

那些药谷的花

那些云木香的柔软

人间的小灯笼

天上的红宝石

今天我顺着牟定的老路植一棵树

长大，明天

再植树一棵

一路延伸下去

最后朝树的方向

找到你

滇中药谷

相聚在一堆又一堆篝火旁

我用双手抱暖

这个深秋的村庄

（2017／9／15，19：19）

 

 

鼾声鸣着

秋虫叫着

我和你借着左脚舞的热劲

第一次累倒在

橄榄绿的帐篷里

 

那些布做的小沙丘

在路边一字排开

每个大小相同的帐篷里

都躺着两俱相似的肉体

 

人间的秋凉这样相似

星星滚落在露珠里

我们与药谷紧紧地

抱在一起

不曾分手

我就是那株云木香

扎根在牟定的土地

（2017／9／16，早05：21）

 

 

趴下，让我俯身钻进的洞

敞开着

轻些，再轻些

千方别把路边的秋草弄痛

 

像狗一样贴身大地

今夜我听见你的鼾声

还有那些细微的气息

 

我从未如此亲近大地

只因这里的每一片土地

都种满了诗句

(2017/9/16，早6:08)

 

 

一钩镰月洒出人间最后的光芒

第一行诗在晨鸟的啼鸣中升起

报晓的鸡声沿着小路飘来

东边的山岭上朝晖渐浓

梨树把小红袄披在身上

有人从帐篷里伸出半截头

向外张望

一位紫衣女子一仰脖子

把头发向后掀起

（2017／9／16，早06：40）

 

 

化佛寺门前的古树

身上挂满了彩

学名又叫高山栲

比树更晚的年代

人们叫它古树王

并制造出一堆传说

我去和树留影

除了树比我高

就是树比我大

我因此更敬重树

除了祖先

再没別的

在深秋的这个早晨

化佛寺的这棵古树栲

更像我们阅历丰富的祖先

（2017/9/16，晚11:11）

 

 

白云窝的大树上

一只松鼠不小心

踩落了核桃

滚到龙王像前

溅起一串水花

我俯身浣一浣溪水

找回了多年前

遗落在水中的影子

（2017/9/17，晚12:49）

 

 

诗人朗诵出来的诗

一时半晌未必有人能懂

只能像药，细研成粉

日后用温开水慢慢吞服

日久才会其意自见

而现场的音乐会把空气点燃

一首带着激情的歌开唱时

所有的大脑都停止思索

此时的目光全是惊喜

诗人也想流行一把

不管什么声音

只要别人拍手称奇

 

我不得不逃离现场

把所有的声音压缩

等待后人来慢慢地

解压

播放

（2017/9/18，凌晨1：35）

 

 

欢迎楚雄人民

我曾求到两支签

一支是手写的675500

另一支是声音的0878

从前，从大理去鹿城

我带去的是洱海一样的清醒

收获的是大缸包谷酒的糊涂

网传，我抱去的一摞诗稿

还没朗诵就一醉不醒

心里，我还在叨念她

那是一朵马缨花

那是一朵红山茶

像守灵，她们整整守了我一夜

 

今天，我到牟定

在钱粮桥看见当年的影子

像一只水母，孤单得再也爬不出来

这难道又是一个躲不开的陷阱

知道飒马场有一个缸

会让我跳下去洗澡

心想司马光死了

谁来砸缸

 

和药花药弟们玩

但月亮是药，我拒绝承认

滇中这么多云木香

只要睁只眼闭只眼

就会把人间的病治好

如果你不开心到药谷

一定会像我一样

收获硕果累累的好心情

想着，想着

我就上了化佛山

 

再大的古树古木不必重复

再清的溪流山泉不必赞美

水一清，鱼儿离去

山一高，好鸟自来

花开花谢无人识

那全是林子大的缘故

在无住禅师衣钵塔前

我心手合一，慢慢默念

今生来过，我注定离开

只要塔在，青苔会天天青

只要树在，溪水会日日流

（2017/9/18，凌晨00:30）

 

 

我在帐篷里东倒西歪时

听见帕男在山岗上宣布大奖

凝神静气，我终于听见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高的，矮的

男的，女的

胖的，瘦的

《37度诗刊》何止于此

他们，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

都应该是沸点

都应该是死心踏地的代名词

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云木香

把我久治不愈的病治好

这里的天空像井

这里的森林像树

这里的夜色像蛊

药埋在地下，花谢了

而有的药，用的正是花

我不过是一片绿叶

在中间过渡

向上向下都有风险

《37度诗刊》在滇中药谷开花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水晶的刀形隐喻

（2017/9/18，凌晨1:02）

 

 

左脚舞那么狂放

从火堆里钻出来的

手摸上去软绵绵的

咬上一口沙沙的

那全是黑美人

 

深夜，满足我胃口的是黑美人

清晨，露珠里遇见的是黑美人

 

飒马场上，一堆黑美人

让我们随手品味

和你坐在火堆旁

我竟忘了自己手中的洋芋

这是一种叫黑美人的紫色土豆

每当想起来

我禁不住想在每一个夜晚

让《37度诗刊》当灯泡

和你点一堆野火

在滇中长满草药的山坡上

偷偷地摸

狠狠地吃

（2017/9/19，凌晨1:21）

 

 

【作者简介】

郁东，原名李毓东，彝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班第12期学员、大理州作家协会理事、拉萨诗院理事、中诗网第二届（2017/2018）签约作家。先后有作品发表于《滇池》《边疆文学》《云南日报》《春城晚报》《星星诗刊》《诗选刊》《中国诗人》《百家》《人民文学》《海外诗刊》《作家报》等，著有作品集《无业骑手》《片断》《追赶春天的花朵》《郁东的诗》《诗笺》《风在满世界找家》《追忆云南城》七部。2007年8月参加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倡导“新新诗”写作，主张“人与世界、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写作。2011年10月获云南省滇西文学首届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