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国华组诗(四季度作品)
饮者
一杯绿茶 晶莹翠碧如明月朝露
在玻璃杯里舒展梦幻身姿
悠悠清香 洗尽千古
我看到了绿水青山禅宗庙宇
似乎也听到泉水叮咚
每当举起杯就举起乾坤
有风 云卷云舒
有雨 水流花开
看这沉浮的世界忘记了寂寞的时光
心 在这一杯之怀徜徉
我不再孤苦天涯
这杯中之禅 蜜底兰馨茶烟袅袅
或者沉默 守望一片蓝天
或者飞翔 穿越红尘万丈
也有可能忧伤地死去怀抱一杯茶香
眼前是一条河流
我的船已疲惫 不堪承载星辰
绕过一座大山就是黄昏
迎面而来的夜 带着歌唱的秋虫
我在茶的氤氲里数着流年
三月的桃花已爬满神器
我江边酹酒
叹风华已去 英气不见
只取一滴桃花泪
祭奠铁蹄冰河的日子
茶的曼妙我又感受到了疏朗
偷得浮生闲暇
也挥画笔寄空中
而画中的颜容好似天堂来
而我此时的心廉颇未老
面对春天我丢掉伤心的文字
从此再抖须髯以诗明志
问得三禅境界
问得清风明月
只留一袭灵魂半杯香茗
清晨
我每天开凿你的矿藏
在一块块的石头上
刻上成行的汉字
如果哪块石头被我刻疼了
喷出愤怒的火焰
诗就是它逃走的翅膀
它能逃到哪我不知道
只能在一张纸上
签上我卑微的名字
坐进下午的清凉
坐进下午的清凉
海还是上午蓝蓝的海
我等椰林的风吹来
风没有把自己摆进现场
充当了一只椰子的名义
被沙滩上的人吸出汁
等待中我看到一朵云
光线柔和 针脚细腻
缝制了一抹清凉
坐得久了 我好像听到
遮阳伞下一声轻咳
就在我身后
我没有立即转身
或正闭着眼睛
担心转身后这一切会消失
酒瓶
酒这东西很任性
自从挤出玻璃瓶口就不再矜持
而瓶子空守内心
瓶子还是能耐得住寂寞
虽然她再看不到翻江倒海
倒也清醒一旦破碎会是什么结果
有一天瓶子真的破碎了
而坦露的内心一经风雨
同样红尘滚滚
只有一种方式能让她平静
回归河底的沙子
隐姓埋名后去理解人类
诗
写诗多年
如在攀登一座高山
山顶的风光无限
让登山的人渴望
山顶的风光是铁打的
能听到云里淬火的声音
这声音盘坐莲花
手捻禅诗
我踏寒泉凝露
披三秋月光
匍匐在石阶上
默念一个佛字
面对万仞绝壁
我的诗无路可退
我仰视山顶
被风吹成了梵音
乡下的老屋
乡下的老屋
是低矮的泥草房
虽没有像房前那棵老柳支撑天空
但母亲勤劳的一双手
每天为我们竖起温暖的炊烟
我知道老屋可能不存在了
因为它挺不住四十年
挺住的是我未改的乡音
和煤油灯爆响灯花的记忆
以及孩提时下河摸鱼的情景
如今我白发归来
那条土路和洋灰桥不见了
那所学校敲打犁铧的钟声不见了
我魂牵梦绕的老屋不见了
正如我快乐的童年不见了
老屋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刻度
抹不去成年后的病根
还有老屋窗前那树桃花把我的思念
写在春天的枝头上 一朵朵
开出粉红色不败的乡愁
母亲
我新买的高档轮椅
闲置在门后
八十六岁的母亲
坚决不坐轮椅
说轮椅是病人坐的
我说对
母亲不是病人
她笑出了声
母亲担心她的病腿
坐上轮椅
就再也不能用了
那目光忧伤
母亲一直坚持
用自己的腿试探着走
而腾出的我
一旁流泪
2016年5月9日于家中
母亲扎的鞋垫
我不能说不用
更不能说不好
在母爱面前
原来的我是如此如此的渺小
渺小得让母亲用凝滞的目光
颤抖的手
麻木的脚
老掉牙的缝纫机
托起一万盏灯在夜幕下寻找
她亲手放飞的脚印
我走在路上
突然听到脚下的鞋垫
一只劳顿的蝴蝶
发出孤独的叹息
每当我看到
每当我看到
豆花 稻花 高粱花
就注定看到花中走出的粮食
也注定看到母亲手中升起的炊烟
我们就在这炊烟中离开了母亲
远离母亲的我们常想
母亲才是最美丽的花朵
和最温暖的襁褓
如今她老了
步履蹒跚地站在窗前
仔细辨认过往的人群
哪个是她释出的游子
一想到这些令人心酸的场景
真想重新走回母亲的腹中
让她老人家幸福地
再分娩我们一次
呼唤梨花
呼唤梨花 我就不能不说
我的家乡梨树县
这个因历史多梨的小村庄而得名
也许年代久远 梨树人
已无从说起或有或无的梨花盛世
呼唤梨花 我就绕不过
梨花带雨一词
深陷悲悯而又梨园的情结
总被行云流水的板式
拖进亘古勾陈的烦恼
呼唤梨花 我总想询问故人
偏脸城徽钦二帝正襟危坐
林彪指挥部的钟声比我的诗还寂静
我的泪水已踏破城门
昭苏太河低头呜咽一路向北
呼唤梨花 我问遍两岸的炊烟
莫非你客串了大豆 高粱
随着东北的流亡你迷失了方向
膏药和军刀
让你忍恨离乡
呼唤梨花 让我有幸梦见
梨树城的一条土巷
一座门楼上的红灯笼
正牵手辘轳井旁的梨花飞白
一夜间你又踏进家乡的门槛
呼唤梨花 就让我纵情虚构
我的梦已坐进买卖街的一家酒楼
城外驿站的马蹄声
和梨园行的丝弦声在这里交谈
没泄露一点你的行踪
梨花消失了
买卖街的土坯房消失了
梨花盛世也可能不存在
但梨花精神折射出的梨树人还在
他们与大地的玉米都有梨花气质
不必问血统 也不必问履历
在梨树县域的某一个角落
肯定有梨花心酸的泪水守着故土
我这样的判断
也正像我这样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