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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善诗论拾穗(二)

2017-10-27 作者:张公善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诗人、评论家张公善诗论拾穗。张公善,男,1971年生,安徽巢湖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诗网”驻站诗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会员,著有《批判与救赎》、《小说与生活》、《生活诗学》、《整体诗学》(诗论诗集合辑)等。诗歌观:诗是思想的艺术,更是生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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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灵魂写生:诗人不仅仅要描绘大千世界的物象,将之转化为意象,所谓以我观物。诗人也可以将自己视作镜子,单纯观照人间万象,此所谓以物观物。诗人还可以更进一步进行灵魂写生,人与万物的元素一起搅拌然后重新塑形。我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灵魂写生者,因为人类社会从来就没有象现代社会这样滋生如此之多被压抑被扭曲被淘汰被漠视的灵魂。2017-6-3
 
2.          无“我”之诗:任何艺术都是从特殊中见普遍。写诗的人一开始可能每首诗都离不开“我”。这是有我阶段,充满强烈的自我意识,一切都打上了我的烙印,但只是小我。“我”总有一天会走向你他她它,进入无我阶段,或者叫大我阶段。2013年我写了一首短诗《我》:“你//他/她//它”。“我”融入一个个更大的整体,我便更加自由完整。诗歌由此产生质变,诗歌中“我”字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但我又无处不在。当我发现这个秘密时,我已写了二十五年的诗。话虽如此,诗有“我”无“我”又不可强求,一切都水到渠成。2017-6-6
 
3.        把断言改为问句:写诗的人总是很主观,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唯主观才能表达独特的内心体验。但主观有时又有独断之嫌。解决这个矛盾可以适当用问句。问句往往包含两个或多个方向,读者各自发挥。这样既克服了独断,又增加了张力,何乐而不为呢?比如我有首《玉兰 玉兰》的诗,末尾一节就是个问句:“在说什么呢/ 这一年一度的开场白”。有时候不便断言时,也可以用问句引发读者去下断言。比如我有首反思人类历史的短诗《帷幕》:“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以人为词的宏大叙事/ 遮蔽了什么。”2017-6-12
 
4.        玄虚:玄虚其实是自然抵制人类的一大法宝,即不让人类看透一切。玄虚是大自然的秘密和魅力。在这个意义上,诗中暗藏玄虚也是合自然之道。这就是无数伟大诗人所道说和追求的诗中的神秘元素。然而诗坛却流行故弄玄虚之病。耍弄技巧,故作高深,意象纷呈却混乱不堪,无法形成一个整体。打个比方,好比心神涣散之人满口胡言乱语。一般来说,年轻人思想活跃激情饱满,却又常常苦于无法找到恰切表达,诗歌时有玄虚倾向可以理解,也应原谅。因为随着时间流逝,写着写着诗就越来越天然去雕饰了。大巧若拙,至味无味。然而那些老大不小的诗人们,甚至是所谓的著名诗人,也用思想的雾霾来迷惑读者,实在让人痛心疾首。凡没有神聚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意象群,皆属故弄玄虚,可视之为诗屎。2017-6-27
 
5.        让内心少些石头: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写诗是犯罪。因为很多时候诗无法或畏惧呈现真理,诗成了现实的“影子的影子”。面对现实,诗毫无作为,只能隔靴搔痒。面对现实,更多的诗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言的最多的是风花雪月。许许多多的石头在乱飞。在特朗斯特罗姆所呈现的非诗意的世界里,无数诗人在打水漂,然后到处找人观评。孤独早已不再孤独。忧伤成疾无药可医时,诗人只想让自己的内心少些石头。那些消失的石头就变成了一首首诗。2017-7-2
 
6.        无声处倾听:微评多多 多多可能是中国当代最让人难以理解的诗人之一。这本诗集《诺言》 荟萃多多1972-2012年的诗歌佳作。乍一看,那些冷峻奇谲的意象纷至沓来,经常让人眉头直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我们读普拉斯何其相似。高冷与温暖,压抑与挣扎,光明与黑暗,并非同等比例地共存。温情却总很吝啬,一旦有就让人不能自拔。更多的是警醒,穿透死亡和噩梦的无声空白。很少有诗人几十年如一日保持这种高贵而厚重的风格,拒绝妥协与庸俗,在不被理解中坚守岗位,精心打造诗歌之雷。在风花雪月盛行的诗坛,多多是一盏灯,照亮并温暖着那些在黑夜里潜行以探索真理与光明的诗人!2017-7-4
 
7.        文才大于诗才: 对西川的敬意源于其对海子诗歌全集的整理出版。看完《我和我:西川集1985-2012》后,觉得西川的诗歌和海子的诗歌真的不可同日而语!总体上西川诗歌给人一种理性却又带点玄虚的味道,隐藏的东西非要说得让人觉得有些烦或莫名其妙,有时略有面目可憎之感。不少诗亦诗亦文,颠覆了现代汉诗的一些阅读视野。西川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诗颇有自信,22岁写的长诗《雨季》就把自己写了进去,希望有人读并洞悉其中的智慧:“你要读西川的诗,因为/他的诗是智慧的诗。”但回头全面审视一下,西川之诗远不及其文,尤其是那些文化随笔,有滋有味视界宽广见解独到,比如对现代语与古汉语及外来语言的复杂关系及对虚假的文化记忆的剖析,读来引人深思。不能否认他的诗是有智慧,但不是每首,有些诗有故作玄虚之嫌,恕我直言。2017-7-8
 
8.        追求失败的诗人:诗人张枣说:“写作就是一件无用的事,是浪费生命、青春年华的颓废行为……就是追求失败。”个人认为张枣说了一句伟大的话,但可能只对了一半。写作肯定也有用,其有用应该在于影响生活。张枣有诗才,却对诗极其吝啬,又英年早逝,生前只出版了仅63首诗的《春秋来信》。他像尼采一样尽情挥霍生命,但却没能像尼釆那样留下那么多的思想炸药。大家都在意成功,还有谁去追求失败呢?张枣开了个头,可惜半途而废。真正的诗人不仅是诗人,更是真正生活着的人。只顾追求写作,就注定失败!而只顾追求生活,即便是诗化的生活,对写作者来说也是注定失败。张枣追求的可能是后一种失败。不能不说张枣是一个有悲剧意识的人!2017-7-22
 
9.        诗歌与扯淡:常常想到这个话题,也有些诚惶诚恐,担心自己的诗存在扯淡。何谓扯淡?目前公认两大本质为:对真相的漠视,不可澄清的模糊性。前者主要涉及日常生活中的言论,后者则关注学术成果。如果以这两点来看诗歌,很多诗歌都可能在扯淡。这样说也许得罪人,但的确应该引起诗人注意。这是其一。其二,我并不认为那两条扯淡标准全都适用于艺术。因为艺术有其独特的真。“白发三千丈”,有扯淡之嫌,但与“缘愁似个长”放在一起就不能说是扯淡了。因为它极其形象地表达出忧愁之深广无尽之痛。诗人不写现实真相是个人选择,无可厚非。但如果牵涉真相时,却又扭曲漠视,王顾左右而言他,那就有扯淡嫌疑了。诗写真相可能不是揭皮,而是隐藏。通过欲盖弥彰之法把真相囚禁在诗中,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家不妨去看看黄翔《野兽》是如何写动乱时代的真相的。2017-7-26
 
10. 诗与梦:让·保尔·里克特说:“梦是一种无意识的诗。”柯勒律治说:“诗是理性化的梦”,诗“将人的各种能力尽可能调动起来,并且比例得当、和谐共处”。其实柯勒律治强调的也就是特朗斯特罗姆所强调的诗的整体性。然而一个诗人要想每首诗都能做到符合整体性,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看到诗绝大部份要么过于理性化,要么过于梦化。道理每个诗人都懂,可总是不能圆满。诗人就活在协调理性与梦的焦虑中。2017-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