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张况
看好张况,主语是我,当然属个人感觉,但这一感觉是我与张况交往多年,不断阅读他的作品而生发、而强化的,希望不会错。
看好张况,并非因为他出了两本诗集,又将有长篇小说问世,尽管这也是看好的依据之一。直率地说,现今出本书相对于五六十年代来说,实在是轻易多了,珠三角地区出书的青年作者几近百数,未必都值得看好。
我认为,一个青年作者能否有大出息,一看是否具备才气和潜质,二看对文学事业是否执著和热爱,三看搞创作是否勤奋和谦虚。这三条缺一不可。而张况兼有这三大条件,所以我看好张况。
最能展示张况才气的是他的诗。如果说《台阶上的诗笺》以乡情与亲情为主题,他像一位“纯情歌手”,那么,《爱情颂辞》以更具个性的情感表现出“痴情歌手”的另一面。难能可贵的是,张况的诗拒绝先锋派、现代派之类的诱惑,刻意营造属于他自己的艺术特色,北京诗人祁人概括为“诚挚的爱心,纯真的诗情,简洁的语言,飘逸的风格,明快的节奏,潇洒的风度”——倘若说张况已经形成这一风格,似乎为时太早,我只想说初具雏形,而张况的潜质使他有能力使雏形定型。
说到潜质。我很看重生活阅历和知识面。汪国真的诗不差,但缺少的是灵魂,注定昙花一现,这不是他的过错,而是太单一的生活,太顺畅的腾升制约了他的才情与个性。“诗穷而后工”,“愤怒出诗人”等说法不无道理。张况虽然年轻,但从贫困的梅州五华到方式石湾工作,几成“只剩一副傲骨、经常咳嗽,两囊空空的穷光蛋”,在“压抑、欲望和现实”的锻压下,他对权势、金钱、物欲、人性的观点比同龄人更高一层,更深一步。这一点突出地显示在他即将出版的长篇小说《雅土》中。更使我高兴的是,张况对古典文学、中华诗词、书画艺术、中外名著等都涉猎较深,具有较深刻的阅读心得和较全面的文化储备。他在《陶城报》上连载的对梅文鼎等陶艺大师陶艺作品的评论很有独到见地,颇得文鼎先生等老一辈陶艺家的赞赏。厚积薄发,这是作家的成功之道。当今世界,许多青年作者往往急功近利,不肯静心读书做学问,也就往往容易江郎才尽。张况的知识厚度当然还有欠缺,但他正努力拓展着,这就是希望。
至于说到热爱与执著,勤奋与谦虚。我想,接触过张况的人,大抵会对此都会留有深刻的印象。坦白说,现今的广东青年作者中,如他这般为文学玩命的人确实寥若晨星了,这正是广东文学二、三梯队无法和陕西、山西、湖南、四川、江西诸地相比的重要原因。
张况家境贫寒,他是老大,手下还有四个弟妹,赚点工薪多半要支付弟妹的生活费、学杂费,替贫寒的父母尽责。最窘困时,口袋里只剩下几毛钱,但他还是“平静地回到我的文学上来”。写《雅土》时,他每晚锲而不舍坚持爬上陶城大厦16楼,一数竟有360级台阶,每晚写3000格,“将它当作一种乐事,权当锻炼脚力……”。这一种对文学的虔诚,这一种用生命填充格子的执著,我相信是会得到回报的,这回报就是一步步走向成功。
搞创作需要勤奋,但光有勤奋还不够,还得有才气,张况有才气且能勤奋,又能清醒地审视自我,谦虚地向师长朋友求教,这是我看好张况的充分理由。
看好,是旁观者的评判与企望,好到什么程度,好多久,这得看张况自己。
世纪之交,我们面临的挑战、诱惑、磨难一定很多,张况也不例外。所以,我不赞成对张况的今天作太高的评价,张况也应在掌声响起来时保持适度的“警惕”。如有一位评论家的一篇评论说,张况“不同凡响”,“他的诗歌表现技巧业已臻于成熟,可以说已经形成了他自己的独特风格”“每落一笔都很老练”等等,善意,但未必有益。我说,张况有才气,但不是天才;张况的创作有进步,但尚未成功;张况的诗歌有特色,但风格尚在成形之中;张况的小说有独特视角,有相当深度,但在人物期造、环境铺展、历史氛围渲染和细节的把握上还稍显稚嫩……
知不足方能补不足,方能成大器。也于是,我写《看好张况》,这“好”字落在明天,落在将来。相信张况能理解我的苛刻。
1996年5月5日
于佛山大学
(选自《张况论》。原载《佛山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