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只杜鹃鸟在动情歌唱

　　初识班清河，大约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我们几位诗友在顺义马坡文学会馆小聚，班清河也在其中。庭院，晚风，朗月，很是动人雅兴。席间，大家畅谈诗歌现状，对诗的膜拜和敬仰，七嘴八舌，无所顾及，其乐融融。班清河很少插话，但他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兴奋的光芒。从那以后，我就不断在《 人民日报 》、《 诗刊 》等各种刊物上见到了他的诗作，那些诗关注社会、思考人生、那些诗构思巧妙，营造诗意的升华，真是出手不凡，令我十分高兴。现在他要把这些诗结集出版，让我为他作嫁，我当然不能推辞。看完诗集后，我感到，他仿佛像一只杜鹃鸟，在诗的王国里动情地歌唱。他的诗表现了他的人品和文品，表现了他的社会责任感。我脑海里忽然形成一种感觉——班清河，这只诗国杜鹃，正是用他那充血的喉咙在歌唱啊！

　　歌为心声，诗能言志。优秀的诗篇无不是真情的吐露，心灵的交响。可以说，诗是否源于真情，发自内心，是检验真诗与伪诗的试金石。

　　是的，真正的诗人就应该像一只飞鸣于山峦湖海间的杜鹃，而真正的诗，则一定是那溅着血沫的杜鹃的歌声。设想一下，层峦叠翠之际，烟雨迷蒙之中，杜鹃低回往复，哀哀啼鸣，那该是怎样的摄魂动魄呵。诗亦当如是。一首好诗，必定是牵人魂魄，直击人心的。因为那种诗，或者揭开了民间的疾苦，或者诊出了社会的病灶，或者言中了读者的隐衷。屈原如此，杜甫、陆游、辛弃疾，等等等等，莫不如此。

　　诗人理应是一只用心灵呼号的杜鹃鸟。我一直以为，诗可以直言，不可无关痛痒；诗可以过激，不可以不瘟不火；诗可以嬉笑怒骂，不可以阿谀奉承；诗可以调朱弄粉，不可以巧言令色。所谓的诗言志，就是说诗人必须用心去发言，否则便是伪诗人，其诗作也必然是赝品。

　　我们还是来听听诗人那沉重的心音吧：“天上飞过一片黑云/遮住了一片世界/也遮住了我的心//黑云被强风刮跑/阳光重新洒向大地/而我的心/却无法明亮起来”（《 心情 》）。那么，是什么使诗人的心如此沉重呢？我想，大约是现代社会衍生出来的种种弊端吧。美好总是与丑恶相伴而生，当社会文明高度发展之际，也正是丑恶罪孽快速滋生之时。这正如辉煌的太阳之于黑子，繁茂的大树之于浓荫。人类社会的辩证法即是如此，清醒着的人虽痛苦，却也无奈。毕竟，我们无法改变哲学原理。因此，作为思想敏感的诗人，痛苦也就在所难免。甚至，这种感觉有时超越痛苦，而上升为了恐惧：“在富足的光环下/我感到恐惧”（《 不眠夜 》。因富足而恐惧，这似乎很矛盾，然而，诗人的忧心忡忡又不无道理，甚至有着强烈的现实指向，这不是很令人深长思之吗？

　　确实，日渐崛起的现代化叫诗人陷入深深的忧惧：“流荧飞火/车龙蠕动/来来往往不尽的长河/涌出高楼堆积的城市”（《 苦思 》）；司空见惯的灾难与穷困令诗人寝食难安：“每听到一次襄汾/心就一阵颤栗”（《 襄汾，崩溃的大坝 》），“蹬车人汗流浃背/座位上的人很爽/我突然感到一丝恐惧/他使我想到奴役”（《 三轮板车 》），“让我牵肠挂肚的/还是那些打工的，下岗的，挖煤的，陪唱的”（《 幻灭》），“她蜷裹在立交桥洞下/撑起那片布帆/眼前一片汪洋”（《 告状的女人 》）……不错，生活是美好的，但生活中的阴影也时时刻刻在跟随我们，我们这个社会还远不是盛世，贫穷，落后，愚昧，甚至邪恶，仍像鬼魂一样附着在我们这个社会的躯体上。有良知的人，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情怀激烈的诗人，更易因此引发“牢骚”——离骚，离骚，那不就是纵贯古今的最大、最不朽的“牢骚”吗！“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数百年而下，郑板桥满腹的忧国忧民之情，仍能引发我们深切的共鸣，令我们唏嘘不已。

　　诗人的那份情怀是可敬的，诗歌最需要的也正是这份家国湖山、忧乐休戚的可贵情怀。也正因为这份情怀，读着这些诗会令人想起很多很多。“当你吟诵我诗歌的时候/你的心就像长上翅膀/扶摇九万里长空”（《当你吟诵我诗歌的时候 》），“心事浩茫连广宇”，诗所能给予人的，并不比哲学少。

　　诗集中还有一些精致小诗，比如《 梦萦水乡集锦 》里的，“群鹭点勘着/梦幻水乡里掘不尽的/诗的宝藏”， “绿色/滴出诗的珠薕/把江南的岸/裹上朦胧”，读来也甚是清新可爱。但最能打动人心的，还是那些血肉铸成的诗行。

　　“深林的蝉/高声歌唱/用那充血的喉咙”（《 诗人的梦 》），这几行诗句，恰是诗人的一幅绝好的自画像。

　　杜鹃啼鸣，声声泣血。这是发自内心的诗的歌吟。那么，当今社会，生活在喧嚣之中的读者诸君吟诵过后，能否因此而抖落掉心头的一些尘埃呢？

　　是为序。

于临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