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对乡村的敬意（组诗）

看望母亲
 
看望母亲
不必返回故乡
只需在一个星星含泪的夜晚
到阳台或楼顶
眺望可望可及的远山
慈祥的拐杖
如一弯月牙的剪影
在村口
把炊烟爆响与禾苗拔节的乐感
想象成儿归的琴声
任满树满田的蝉声蛙语
在夕阳里用合唱的方式
祝福母亲
 
理还乱的
是阡陌的田埂
剪不断的
是梦中的归程
每一次远足
总能拾回泪涕泡大的童韵
看一位把毛边布鞋揣进书包
赤脚上路的穷学子
用好些名列前茅
与五谷丰登的同义词
孝顺母亲
 
看望母亲
不怕万水无舟千山无径
只怕  心中那个剪影
让你分不清她近还是娘近
她亲还是娘亲
于是只好用呼唤加以区别
日唤一个心之所属
夜唤一个满面泪痕
 
啊母亲
养育城市之子的乡村母亲
用淳朴喂养文明的母亲
我那需要孝顺
却又并不习惯孝顺的母亲啊
 
      1992.2.21
 
 
对父亲褒贬不一
 
望子成龙
怕子成龙
持这种心情的总是父亲
 
说什么田埂亲切石阶善解人意
说什么电梯欺生旋转门声东击西
掐掉过滤嘴
与烟叶直接交谈的是你
怕西装只有风度没有温度
忘不了搭袄寄鞋的是你
对我们爱得慈祥爱得固执
爱得土里土气的父亲哟
总爱用智者长者的经验
把儿女握成手中的一粒谷子一束麦穗一筐土豆
握成一尾未成龙的蝌蚪
一条尚未出道的小溪总爱千叮万嘱
害人之心不可有呀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怕儿贫穷
更怕儿所发之财不仁不义
怕街市的车水马龙
淹没了儿身上那件土布褂子
 
其实
以父亲的才智与勤奋
只要政策允许
闹市里就会多出一位局长董事经理
父亲风削雨刷的身板
不用蓝鸟金利来
也会笔挺潇洒飘逸
握犁耙的手掌
握一支签合同的笔
即使不算大材小用
最起码也绰绰有余
只是那时父亲
你还选择我
做你法定的继承人么
 
哦父亲，不管有无龙门
请寄我一条
赶路的鞭子
 
     1992.2.25  夜

 

（另刊《星星诗刊》1992年7月号，并获星星诗刊“中国*泸州老窖杯”全国诗赛二等奖）
  
 
父母这样称呼我们
 
养惯了牛羊猫狗的父母
也习惯这样称呼我们
寻思着让儿女
如它们善良淳朴
似它们忠诚憨厚
人类勾心斗角损人利己的缺点不学
世间暖不忘助寒饱不忘怜饥的传统不丢
什么忠孝两全爱家保家任劳任怨的思想
什么以德报怨忍辱负重和睦相处的宽厚
一切与人为善的品行
在称谓中悄悄地
植入我们的血肉
 
养惯了牛羊猫狗的父母
称呼我们有着充分的理由
总是要把清新富饶的自然请来
呕心沥血地制造阳光和粮草
怕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包围我们的手足
然后用那种一往情深的表情
看我们在圈外无忧无虑的生长
令我们健如牛犊
从此每个弟兄头上
都有一顶温暖的帽子
带着无病无灾的祝福
 
养惯了牛羊猫狗的父母
用这种称呼牵引我们走过春秋
怕我们不学方言土语尽啃洋文
怕我们嫌弃本乡本土总想托福
便把动物迷途知返的天性
用忆苦思甜的方式传给我们
刻上儿女的心头
尽管由强到弱的是呼唤的声音
尽管由多变少的是呼唤的次数
可亲切依旧慈祥依旧
日里夜里，归乡的路上
总有一双无形的手
 
1992.3.10  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