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昌耀诗歌奖:从诗人的纯粹到诗歌奖的纯粹》
近日由于校订《昌耀评传(第三版)》终审后的作者确认稿,我又得以重温了当年与昌耀交往的诸多往事。其中之一是2000年1月16日晚,也就是他临去世的两个月前,我与病床上的他长途通话。当时,我就拟议中的《昌耀评传》听取了他的意见,并得到由他提供的一些人物线索。随后,他又向我提到了他自己的一件大事,就是《昌耀诗文总集》的出版事宜。他说此书已由他整理完毕,并交给了出版社,但他恐怕看不到这本书了。
关于这本书,他除了嘱托我写一篇序言外,还让我以编审的身份替他校对把关,进而特别强调:“我不放心的是校对,他们有时只按自己的猜测乱改。你替我改,希望你替我改好。”
就是这样一件事,此刻却让我难以平静。我所感慨的是,尽管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已“看不到这本书了”,但生命终了之前的千头万绪中,他最放不下心的事情之一仍是他的诗歌,仍容不得自己的作品,哪怕是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任何瑕疵。一个赤子诗人的纯粹,及其之于完美的追求,于此可见一斑。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正是他诗歌艺术品质的根本之所在,他受到诗坛敬重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在我们以昌耀的名义设立这个诗歌奖之初,首先所考虑的就是把它办成一个纯粹的诗歌奖。我想这也是当今的诗人们,对于一个诗歌奖的普遍期待。在这一前提下,这个奖还有什么特征,它的评选还有哪些考量?我想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点:一是获奖者应是在当代诗坛积累出了一定的写作成就,因而具有相应的影响力,且仍活跃在当下的诗人、批评家。二是获奖作品具有让人信服的艺术水准。三是在以上基础上与昌耀某种相关性的考虑。这一相关性对于批评家是指他们的评论或研究曾涉及昌耀,对于诗人是指与昌耀艺术世界相应的创造品格和诗歌精神。四是每一届获奖者中尽可能有一位西部诗人。五是这个奖的评选不涉及已经获得鲁迅文学奖的诗人、评论家。
目前,昌耀诗歌奖已经举办了四届,它的纯粹性、公信度和影响力——也就是它的口碑到底如何?我想不用我多说。最后我要表达的是,中国的白酒酿造企业很多,但举办诗歌奖的、把诗歌奖举办成一种企业文化品牌的只有一家。就此而言,这家高原上的酒业公司在文化建设上,创造了一个全国性的纪录。对此,我愿与同行们一起,谨向公司致意。
作为中国当代诗歌的“见证者”,叶橹先生以优卓的思想洞察力与文本解读力,先后发现闻捷、公刘、昌耀、洛夫等一系列重要诗人,并以“辩护人”身份阐释先锋诗歌及其理论,有效地推助了现代主义诗歌在中国的发展。他所建构的断定诗歌水准高下关键的“生命诗学”,一切从诗歌文本、细节出发,以心会心,兼具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思考品质,对于中国新诗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范式价值。鉴于叶橹先生在新诗研究领域的独特贡献,经本届昌耀诗歌奖评委会通过表决,特将第四届“昌耀诗歌奖·特别荣誉奖”授予诗人叶橹先生。
半个世纪以来,诗人多多以卓异的创作姿态与孤绝的艺术勇气进行着灵魂、语言的双重探险,他以非凡的诗学雄心与创造才能不断深入现代汉语诗歌写作的腹地,展示出其现代汉语诗歌写作在语言形式与思想情感经验层面所具有的高度、深度与广度,留下了一系列技艺出色内涵深刻的现代诗文本,成就了其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无可置疑的重要地位。尤其难得的是,在同质化写作现象颇为普遍的当下,多多依然怀抱着无比自觉的母语意识,把对现代汉语的不断发现与发明当成自己的一种艺术使命,并用自己的强力实践不断拓宽拓深现代汉语诗歌写作的边界,从而为21世纪的中国当代诗人树立了一个光辉的典范形象。鉴于此,特将第四届“昌耀诗歌奖·诗歌创作奖”授予诗人多多先生。
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臧棣就是当代诗歌最重要的源头之一。他既是发明家,又是卓越的匠人、高产的劳动能手,他在诗意、技艺、题材上的发明开拓了当代诗歌的领土,也嘉惠于众多的后来者。他的近作展露了一种把万物当作秘密来探索的技艺,诗人从好奇出发,不断抵达惊奇和惊喜。这是诗歌向世界致敬的方式,也是诗歌向万物显示自己的方式。这一方式深化了当代诗学的内涵,展示了它拥有的巨大活力和潜力,是新诗能力的重大突破。鉴于此,特将第四届“昌耀诗歌奖·诗歌创作奖”授予诗人臧棣先生。
陈人杰的诗,沟通了眼前与远方、俗世与神界,诗境之门在其诗行中次第开启,触及的是大自然的秘境,却又使诗歌本身成就了一个语言秘境。它们透明又丰富,是“被格桑花摇晃的心”,是“神性源头的脚印”,也是对“时代对高原的又一次提问”的回应。仿佛在为波澜壮阔的西部风物分泌胆汁,其独特的声音充满热力,激荡人心,小世界的伤痛融合在对大世界的悲悯和关怀中,收尽山川的同时一次次拓宽内心的精神疆域,从而完成了对辽阔高原的情感穿越和个人化把握。鉴于此,特将第四届“昌耀诗歌奖·诗歌创作奖”授予诗人陈人杰先生。
作为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派的标志诗人、“非非”诗派的重要成员,尚仲敏以其意在突破固有审美观念的理论倡导和直面现实、注重个人生命体验的“口语化”写作实践,成为从“新浪潮诗歌”向“第三代诗歌”过渡时期不可或缺的文学史记忆。此后,他离开了诗坛,却没有离开诗歌,而是始终如一保持了对诗歌的虔敬,保持了内在的坚定性和炽热的创造激情。复出之后的尚仲敏,依然葆有强大的语言创新及文本实验的自觉意识,他试图与日常生活建立一种诗性的、有机的联系,并在不乏戏谑、诙谐意味的戏剧化场景中寄寓用世的责任和智性的思索,显示了“口语诗”郁勃的生命力和走向未来的可能性。鉴于此,特将第四届“昌耀诗歌奖·诗歌创作奖”授予诗人尚仲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