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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偕:《漫谈文学社会性的无用之用》

2022-09-18 作者:顾偕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顾偕:上海市人。中国作协会员,广州市作协副主席,第五届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代表。曾为广州市文学创作研究所、广东省文学院专业作家及广州市委宣传部“跨世纪人才”和广东省委宣传部“十百千文艺人才”培养人选。

  何处是人类,

  高深莫测的归宿?

  ——【德国】荷尔德林


  生活和历史不是文学。日常诱惑的冲击及其幻想矛盾的延续,包括生活内容的孤独与绝望,生命与死亡一系列崩溃的脱离,甚而开始陷入怀疑的所有心理活动细微的变化,这些消耗的回溯和细腻的生长沉浸模式,由于抽象意识在悲悯之心观照下,不时的显示出人生困境,所以一切蕴含着乏味和荒凉的突出情境,又可以是文学的。穿透人心以震撼的方式,呈现和解决世界的心理创伤和当代问题,文学以无用之用深刻的探索,契合灵魂的坚强进而构成一种永远的觉醒,这应当是社会支柱允许赋予的一席之地,其作品题材的象征意义,一样在任何时空的并置中,相信都会对生活与历史的概括,慢慢发挥着一种压缩与溶解的进步作用。

  人类进入21世纪的经济世界和高速变化繁荣的商业社会,许多看似累赘陈旧的思索与向往,仿佛于诸多幻影追逐中,现在已无法再有过去那样安详的表现了。现实的意愿是要以实际的完美加以回报的,这便是满足的意义在不同时代的不同。多元时代的发展秩序,总体来说一般都不会继续听命于一些古典意味的纠缠,除非在一切复杂的反面,人们在虚空世界仍想寻求更多的真实内涵时,个别力图按照空间联想来预示性生活的作家,这才会以其超验的目标,在精神上首先去实现一种有价值的使命。因此,优秀的文学作品不仅能在险恶现实中有为救世,这种往往会被时代或社会忽略的“不材之木”,抑或随物而化感性形象较大的竖立,很有可能它以诸多提示的证明,还会重建起一种有着思想旨趣的价值体系,并使一直以来并非无用的文学,就此在辽阔的心灵世界,展现出浪漫而庄严的灵魂风景。

  一直以来文学像是始终在暗中维护着什么,以文体的质感和细节的启发性,虽然没有直接传达诸如上帝需要创造哪样的灵魂,至少在它捍卫的观念和主题上,往往也会用一种实质的忠于和强化,深层测度般的每每勾勒出这样一个不乏理性进步的自由王国。这是用文学来探讨世界各种希望见解的蓝图,所有净化的可能不在激进态度之中,而在于一种铺陈叙述时所有导向性真理的连贯。只有那种鼓舞笔端真实的凡世神韵强力登场了,便是安静的美好,也能展现雄壮的时代画卷。文学能够独上高楼,众览社会结构中涌现的忧虑诉求以及心灵的风光,即使一定程度上不能广泛做到公众视野中神圣的凸显,但它直逼黑暗与荒谬的文学补救工作,许多世纪以来自由思想的坚强的沿袭和奉行,由于对谎言的拒绝和愚昧的一再阻遏,这种现代性中依旧保留和坚持得很好的文学乌托邦意味,看来并不因为时代矛盾的加剧侵扰和精神流浪的日益空洞,而会被岁月削弱或是根本放弃。社会高度的物质主义和商业倾向,毕竟不是真挚自然中灵魂飘逸的风格。世界的相与往返,如果还存在陌生化的审美,个人情怀在时间与空间的倾注上,若是仍需要寄寓一些真心萦绕的境界,并懂得运用一些深邃的人性内涵时,由此更多的去对生命加以多角度的展望,那么文学家园就永远不会出现窘迫和尴尬,它的终极视野也许依然是开阔的。因为一个时代真正伟大的梦想精神总不可能消失殆尽,就像艺术有时更会是恶劣命运的需要,期望不是僵化的抒情和记叙,而实实在在是有目的的多般生动表现。

  世界同样也是一直依靠表现,来衡量深刻与否的分量的。170年前一度出版畅销仅次于《圣经》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曾经以其划时代的文学尖锐勾画,间接引发了美国的南北战争后来还直接导致了“蓄奴制”的废除。所以各类终极问题的思索在形象层面充分的感性呈现,一样会在层层新意的推动下,放大内心高尚与慈爱的艺术效应,直至各种来源于情感深处的感染力,凭借预见的观察与杜撰,使生活到处都能成为舞台,并于挽留的过往中,放射出积极的诗意。因此,文学既是纠结、分裂、一切悖论不尽人意丰富的调动,也更是滋生希望与成功,安宁对待自己所有冒险爱好的每次心灵的飞越与超越。真正的文学都不会是利益文学,到处可听到歌声或看见微笑。“至乐原则”的精神享受可以不被丢弃,但那一定不会是最出色的时代需求。我们还是要让肉体和思想尤为幸运的信服点什么,纵然不是“空气中都是雪莱的诗句”(欧文),但高雅品质,应该不是横亘在文明间的鸿沟。对生活诚实的评述,以及人类究竟有多大程度的整体需求,持续弥漫在文本中的写作的欢愉,但凡举意构思,今天都当有个明显的判断,而不该再是激怒才华般的纷乱写出。尤其那些动辄四、五百万字的长篇,冗长、拖沓和无尽的啰嗉与空洞的繁复,可能作者于一定程度,恐怕时常非得自比是当代《追忆似水年华》的普罗斯特或者也是“时代的书记员”巴尔扎克之类,这样他才有如此荒诞的勇气不停的写下去。孰不知历来作品的长度,并非一定都是高度以及庞大就是深度。中国一直鲜见真正的史诗作者,同样一种哪怕是浩瀚的“精彩”废话,这般处心积虑功利心占上风的可怕的文学操持,纵然表面华丽辉煌,势必对切实期望“教化”要求全面进步的社会,实质也是根本上无用的,很大层面还会严重浪费纸型和编审资源。故而一部作品,总是难以做到诸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拥有及突破,我们很难再可想象一种严重缺乏境界追求与意义精神的文学样式,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感觉及其得意手法,就此可以同样厚重的体现出现实和历史,更为深沉而丰富的一些需要?也就像一段时间流行曾说的“拿什么来拯救你”!

  生存质疑一直不是文学批判与关注的短暂静场。无限担忧伴随着时代变迁,这也正是作家们始终无法摆脱思想困扰的最富寓意的写作方法。旁观者的身份是可以自由切换,或允许等待答案的思考肢体在所有重视的空间稍作停顿的。人文关怀是场漫长的心灵成长史,如果轻易之间世人就能找到形而上的渴望,文字涂鸦,自当也该有不应结束的精髓。但事实上我们还是误解了许多信赖与区分,就像美丽仿佛不再是种反抗者,政治秩序有时不外乎是种疯狂计划的定型。如若你始终抚摸不到这些本质和问题的细微处,长久仅会陶醉于某些概念的综合体,继续贯彻平庸的快乐,那么文学真的就会成为社会无用的“贴金”,丝毫再也感受不到生命依然是悲苦中的花朵!价值决定了更多倾向的设想,倘若一开始你就想使目的变为仪式而再无其他灵活的选择,偏见便会保持一种僵化的速度,直抵自己的墓志铭。因此文学将以什么亲切而智慧的脚步,去踏遍青山不使困难和悖论遇上两难境地,首先自己要有一定的取舍依据,包括对真伪品评的事先研究,其次才能依照事物演变的势能,引导人们去观赏真正富有哲理价值的风俗画卷。

  在今天,持久而具耐心的人心启迪并非渺不可期。极端主义言说的方式,固然仍还在延续一种丛林法则,但落后与原始,毕竟不是文明向前迈进的初衷。精神蜷曲甚至昏迷,想来更不会是一个时代和社会回归理性,整体正常的一种尊严的表现。世界良性的改变,也有赖于艺术燃烧气质的介入和决绝蒙昧桎梏后,真理热情充分的发挥。因此一切优秀的作家,他同时必须是伟大的思想家,而远不至于只有一些感性形象声色名利的追逐,或是寄沉痛于悠闲,不问世道遮蔽,满足于重做当年乱世的庄子。从故事上讲,一种审视立场的认知系统,怎样的描述才会远离一般的社会思考,有着自己遵循的美学基础,从而让社会都能于情节的安静实践中有所体悟,作家的灵感关联和坚守的艺术道德感是一方面,除此关键的,就是主导思想放置在作品中的认识:教育价值能否通过暴露来渲染,信仰要靠什么去诱导,人类的束缚,为什么又会是些崭新的面具。等等这些世界固执的经历,要是这般无穷的“幸运”降临在你身上,你能确定这些最终都是欲望的问题,本身不是为了一味的奢乐恣性,而是于焦虑之中,还隐藏着人类什么更大的抱负吗?所以但凡思考型作品,前提首先的推演功能上,均当是清晰的,然后才是判断、阐发和期待,切中时代不足要害,让时代跟着文学的清醒,逐步接近艺术造就的榜样。譬如完善的幻想社会,譬如不再沦落到让人厌恶的无限腐败的根除。当然这些都是能够极大吸引我们去清楚了解到,什么才是真正文学品格的一种风骨与气韵所能展露的慰藉,是不现实的文学中的现实。出色的文学不光只有赞叹,有混乱与狂热的消解,它似乎更当有智慧和反讽的节奏,能让一样冲动的社会欣然接受严苛的批评,从而使世界都有机会对作家开出的某些标准,一同提高认识。如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中,面对高利贷者粗俗强横的金钱占有,就用巧妙解释和逻辑的质问,化解了内心阴暗的夏洛克冷酷的惯性,这也是人性变局中另一种较为体面的收场。

  忙碌状态下精神悠扬的贯穿,似乎总与普遍意义上文学的崇高品位相去甚远的。人们像是也无精力过多的去留意一些旺盛思维,究竟有哪些隐喻意义上的真正意图。作为行为与情感的故事,现实主义的面具,有时确实很容易让读者陷入所谓真实性与真诚性的混淆,以致在看似生动的表象状态,再能找出实际的价值所在。由此,作家的想象力在重新演绎内容时,同样需要具备或承担一种起码的社会道德责任,使文学作品在回应时代与历史的改善途中,尽量做到深刻情感与必然预示的有机结合,让不幸和愚钝远离,也更让夸张和自我偏好,能够公正的保持一种忠诚可靠的走向。回顾过去文学的做法,我们时常夸耀的所谓可读性,实质许多也是种惰性甚至是种堕落的阅读方式。文学的动机和兴趣虽然冷静或是热烈,却不管怎样的安得其所都还是有野心的。这是理所当然必须首先珍视自己的的严格要求,如果省略了思考迅速就能实现一种影响的快感,文字的力度果真也是一些无聊细节的赘述,那么所有坚硬而强烈的庄严神圣感,在沆瀣一气的平庸与丑陋的沉溺距离间,便再无恰当的灵魂存放可言。文学若是丧失了高尚的伤口一生就剩下舒服的感觉,想来这样不会再有什么艰辛的作品,自是也会成为供人享受后的无用,而再难赢得社会的欢迎和喜爱。

  人类的知性活动确实并非到处都是,生存环境中人性共同的弱点,继续不协调在同所有始料未及的荒谬与错误并存,这也是现代体制中,业已成为自然的诸多扭曲的证明。但值得注意的是,真正的文学,一切致力于批判和改造的文学,还是要以并不歪曲的完美塑造,让事件和人物,有个强大的灵魂空间,进而洋溢起这个急剧变化世界中永恒的精神操守,既让读者能够读到伟大的真实,也能让读者在作品提出的问题中,有信心更好的看得见未来。我们能否实现或怎样实现这种不受时间遗忘的文学前景,当我们今天仍想把文学当作社会事实的一种良好结构时,不要忘了庆典总是在过程之后,时代同样不会那么快的立刻就会赋予“有用”文学胜利的许诺。

  什么使我们变得如此热切,仍要大谈多年来已然形成了不少相似准则的人文主义?在我们信誓旦旦重复强调一种文学特质话语,即使是在电子时代依旧不乏有用的社会功效时,你写出邪恶与魔鬼在当代世界还在占有的比例了吗?我们应当怎样警示和抗拒,每一种新的灾难总是如期到来?人类能以如何顽强和英明的保证,让思想继续可在小说的大地开花,诗歌总能带来意识的黎明,光明本身已不存在巨大普照的差距!尘世不公在所难免,文学不是万能的,最多也只能做到哲学上的追问和情节上免除憎恨宽容的解释。所以有时,一些正确的决定性的理性描述,确实能够改变不少过去社会对文学仿佛无用的见解。文学虽然有可能是种假设的生活,但始终却是有着必须更高尊崇的生命的价值观,及其更为壮阔的自由的出路。不然写作一样也是无关痛痒得荒谬的,充其量也不过是现实及未来,一些过多过剩的情绪。

  还有什么会是有用或无用的同义词,时至今日人们需要怎样的精神类型,继续来维护自己不被败坏的所有内心向往;艺术和生活还能可供什么具体位置,用以呈现丰富的灵魂诉求;历史上有太多的模糊作品以及反逻辑的情节一直在大行其道,那些陈旧的经典,几乎没有任何对抗就能于俗世痛快的畅销,脆弱的世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连完全不可原谅的错误和单薄的激情,都会令人如此痴迷与倾心?长期而往,厚重的文学又将以哪种明显光芒,再能去为一些崇高的梦想加以辩护?!信息命运渐已泛滥成灾,便是有着五千年成长史的人类,也都不再年轻。可能诗歌还是一切文学的元帅,小说散文之类永远仍是诗歌的学生,因为其他种类的想法和意象,依旧大多是匮乏的,仿佛始终也未曾将那些心灵阅读的替代品,做得更为出色和更讨未来的喜欢。

  但世界所有爱情的故事还在继续发生,不是一切线型结构庞大的社会主体,就能避免世界普遍困扰的冲击的。无用不一定就是简单的,有用也未必属于生命必须拥有的支点。在文学上,还是要以单纯去回归,以复杂思考,营造出绚丽的精神家园。这是适合在高科枝时代,任何形态均将同样面临转换的规律原则。文学若是有幸还会成为时代整体利益不时能够闻之芳香的花朵,不说一种灵魂汇集的形象,究竟有用或是无用,至少这种温柔的坚强一旦弥漫开来,即使没有涵盖多个领域,相信总是归于世界的那种最终幻想,因为连贯了无数真实,所以也会使人们,必将把一种精神蓝图铭刻在心。

  我们始终应当牢牢记住,正义和信仰依然是人类前进的大道。人类为了免受遗忘之苦,由此总要造就出许多自感辉煌的东西以作纪念。这种近乎祭祀般的印象和记忆处理方式,自是无可厚非。让生命的属性纳入理想之中都能健康的生存下去,这是让善良不停的发芽,好过一切障碍的突然火光冲天。

  文学要有一种不再婉惜的心情,一以贯之的更好呈现出所有并非天真的困境中的诗意。不要在意有多少追随者,不要渴慕什么重大影响的产生和包围,告别无用社交,不受干扰的在某一极点做好自己的用心栽培,未来就是你永不褪色最大的响应。

  知识也有是非,况乎文学的有用和无用。不悔当初的绝不偏离自我运转的轴心,钦佩自己一直能让灵魂留守,不再依附什么就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心灵。当上帝抑或神明对腐朽的叛逆,总有一日报以微笑,有此巨大荣耀谁还夫复何求!

  

2022.9.16~18于广州黄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