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与“诗和远方”
近来,音乐人高晓松的金句被广为流传:“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
“苟且”,即只顾眼前的物质生活,得过且过的意思。如果说这种苟且是“务实”,那么诗和远方就是浪漫,人要吃饭要活着才能浪漫,所以务实是浪漫的必要基础,浪漫则是务实的升华提纯。一味的苟且,浑浑噩噩,那就是个没出息的庸人;而无物质基础的浪漫,则如同画饼充饥,水中捞月。
实事求是地说,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更关注的还是眼前的苟且,这也是很现实很无奈的选择。因为,没有收入就无法生存,没有房子就无法安居,没有老婆就只能困守空房,所以,适当的“苟且”还是不可或缺的。“诗与远方”尚在其次,要填饱肚子,无生存之忧,可以体面地活着,然后才可能“诗意的栖居”。
当然,也有一种人能把“诗和远方”放在“苟且”之前,饿着肚子去写诗为文,衣衫褴褛地奔向远方,“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那种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很珍贵。杜工部住着漏雨的茅草屋,“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还诗兴大发,心忧天下;曹雪芹衣食无着,“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仍著述不止,砥砺前行,给世人留下伟大的《红楼梦》;诗人食指的名作《相信未来》,就是写在他生活极度困顿窘迫之时;而舒婷最好的诗也写在她早年生活清贫之际。
鲁迅先生说,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令人堪忧的是,许多人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甚至先富起来了,却仍在苟且生活,除了吃喝玩乐、纸醉金迷,满足于口腹之欲感官刺激之外,没任何精神追求,这不仅是眼光短浅的,且是没有前途的。而如果一个民族都处于这种状态,只知苟且,忘记诗与远方,则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二战后的柏林一片废墟,缺衣少食,但仍有人在昏暗的地下室养着鲜花,在一片狼藉的广场上朗诵诗歌,一个联合国官员当时就断言说,这个民族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文化在,对美的追求在,会激励人们走出困境,创造新的生活。
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除了有“苟且”的生活,还有“诗和远方”,而动物则只有苟且的生活,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当初,人就是靠着丰富的精神生活才走出动物界,如果放弃精神追求,没有文化传承,只顾眼前,忘记长远,早晚有一天会退回动物界,变成卡夫卡《变形记》里的虫子,变成莫言《生死疲劳》里的驴子。
人要务实,不然就会沦为虚妄,但也不能过于务实,否则会沉溺于庸俗。恋爱时,送给恋人一把羊肉串,那就是务实,送给她一束玫瑰花,那就是浪漫。如今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营养良好,甚至过剩,也到了该对玫瑰花更感兴趣的阶段,到了该关注“诗和远方”的时候。
“诗和远方”,需要有钱、有闲、有情趣。前两样我们都不缺,现在需要恶补的是情趣,科学、文明、睿智、阳光的情趣,是把有钱和有闲变成诗意的催化剂。情趣需要培养,多读好书,多结交有品位的朋友,多参加高雅文化活动,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久而久之,追求高尚了,谈吐不俗了,举止潇洒了,“诗和远方”也就自然而然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