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脉象上的诗歌与存在的揭示
——从《花都老了,鸟的颜色在变深(组诗)》浅论王跃强诗歌
应《河南诗歌》主编荒村先生之约,为王跃强的一组诗歌写篇评论,过去写过几篇王跃强诗歌的评论,但还是反复拜读了这组诗,有了以下文字。
王跃强可以说是为诗而生。自2016年8月重返诗坛后,创作了大量诗歌,这些诗歌有温情、有骨头、有思想、有哲思,带给我们新的体验和精神的颤栗,折透着强烈的生命意味,在存在的纤细幽深处,激起诗意的漩涡和风暴。
作为一名以汉语写作的诗人,王跃强的诗歌意蕴丰富而绵长,无佶屈聱牙之语,多质感强烈的想象,直抵意旨,多了对人生况味的自省对诗思的浸润,这样的诗歌存乎于时间的脉象之上,有着对生命体验的尖锐性,有着对存在物的智性思考,有着对诗性抒情的深度考量,犹如灵魂的自白,成为王跃强诗歌独有的印记。
这首《她来了》,时间放在“暮春”,在物的想象和召唤中展开,当感官发生不可替代的转向时,让物呈现,让纷繁的存在物展现自身的秩序。无论“树”的“苦闷”,“风”的无法“拒绝”,“溪水”的“蜿蜒”,“鱼”的沉默,还是“路、雾、花、水”的“心惊”一样,“她”与“我”的对峙,“她”“来”,“我”“转身”,诗人以一种哲学式的“我思”状态,在时间的节点上,进行关照和审视。整首诗歌在“花都老了,鸟的颜色在变深”,“手指上有轻微的玫瑰火焰/从未止息”,通过隐喻的意义让物象有了意识上的呈现,来体现物与世界、人与世界的关联。当然,物本身,是具有质感的存在。作为诗人的王跃强,深谙其中,从对物的想象中攫取着存在的真实,让为常识和经验所遮蔽的事物向我们敞开。一首《她来了》,让我们体会到“物的深度惟有在人的深处才有彰显的可能”。
当然,一首诗的诞生,与诗人深刻的体悟和思考有关。就如“走出深涧/我就变浅”(《走出深涧》)一样,就如“留下第十杯绝不饮,只高举/它不知酩酊/只懂浸润”(《夜饮》)一样,诗歌的“我思”,成为一种具有渗透性和亲密性的内在关联,诗人以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去打量,以期发现诗意的、存在的构建。这样的诗歌,诗人摒弃了主观意义上的叙写,让物象成为容纳深度与存在的揭示。在静观和沉思中,在凝视和谛听中,连同物象一起,以变构的方式得以转换、延伸,成为多指向、多层次的呈示。
其实,与王跃强的交往,一直被他的真诚与耿介所打动。体现在诗歌上,他的诗歌视角更多的是俯身于那些细微处或者低处的人生世相和惯常生活的熠皱,以智性的盘诘以及思想的自审与诗性的抒情,在素朴迎面中,抵达情感的触动和修辞的真实。“天空成为古旧发黄的纸张/人都薄暮了/山河只剩轮廓”(《看落日》)“行遍长夜,歧路暗/不与明月相遇”(《中秋》),这些剥离辞藻的日常化语汇,使诗歌的叙述视角多元化,使作品有了立体的结构。尤其让诗歌中的虚化处理以及物象呈现的可循可见,诗歌的寓意存在与无尽的意境,恰好是客观与主观意义认知的契合,让诗人的生命体验与生活经验更加真实可贵。
诗歌忠实于个体的感受性,更钟情于意义的建构。《听蝉》一诗,可谓想象力丰富,充满时间的修辞幻象,带有诗人特有的个性烙印。
你们,这一群
声震林木,给我激动
用针和火
针,密密麻麻,飞扎而来
将七月刺出毛孔
汩汩地
冒成热汗,滔滔不绝,扑向我
扑向世界
火,成烈焰,疯狂的石榴花瓣
只需一小片
就能够让爱情燃烧
不余灰烬
你们的额头
让我的诗句大汗淋漓
你们的腹部
鼓动音乐的弹簧,你们的愤怒
形成我的呐喊
灵魂不容忍冰雪
声声焚尽雾霾,你们的叫声
也能改变气候
不必去重复地诉说――
“风景由地址取代"
我仔细地听你们,爱你们
炎夏的子孙
红光闪烁的警句
仿佛同自己默许过――把你们的叫声
一一刻进骨头
你们,这一群
蝉的组合,磅礴的乐曲
让我今生惊叫不已
——《听蝉》
无论是“声震林木”的“蝉”,用“针与火”“将七月刺出毛孔”,让“疯狂的石榴花瓣”,如“爱情”一般“燃烧”,让“我的诗句大汗淋漓”,让“音乐的弹簧”“形成我的呐喊”一样,“滔滔不绝”,响彻“世界”,犹如“红色闪烁的警句”一样,“一一刻进骨头”。卓异的诗歌想象力和出众的结构感以及奇幻不羁的抒情风格,让《听蝉》的语言密度大,更具冲击力。这样的诗歌,以“针与火”,“烈焰”以及“灵魂不容冰雪/声声焚尽雾霾”相对应,隐喻的意义不言自明;这样的诗歌,“这一群”“蝉”发声,是“呐喊”,是时代的呐喊。可以说,《听蝉》所构建的浩瀚的整体场域,与所有写蝉的诗歌迥异之处在于巧思与巧构,让语言唤醒的诗意扑面而来,毫无技巧间却写出了好诗、纯诗。
王跃强正是通过一种特有的语言形态,在时间的脉象之上,以物象呈现着情感与存在之间的更为复杂纷繁的意识和经验,以“一把词语的篾刀,轻盈而准确地劈开事物,呈现事物内部的构造和细致纹理。”(王可田)抵尽一种思想与灵魂的指认,传达出对生命、存在和时间的思考以及对诗性的拓展与重构,让人在语境所构建的诗意空间中流连忘返。
2021.9.17于东府赵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