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子：《自贡4章》

 
盐
 
盐在凿井，汲卤，输卤
盐在熬盐
盐在建造城市，向祖国进贡
它与白丁往来，也与皇帝平坐
它从1000米起身
也有传世的杂史，笔记，契约，帐册
它在自贡长堰塘散步
听厨子和娘子说小话
煎，煸，烧，炒，煮，炖，炸，熘
一粒盐让香酥鸭在锅里叫了又叫
火爆黄喉，脆蹦蹦的爽口
富顺的花泥鳅在爱情的水面上
翻滚、嬉戏
文火罐子肉，整个就是一个闷
骚
一粒盐，让岩上的土匪鸡
有了男人的雄心。吼吼吼
字母在岩石里开花
它把自己吼成我肠胃里的一个动词
我“吼吼吼”的语言
 
一粒盐在水中打湿自己
一粒盐把桌上的酒杯一一倒满
它有时候语气尖刻：把你们咸死
有时候像亲人：
没有我，你怎么活
 
 
 
桃花行
 
尖山的桃花
不是春天杯盘处的那朵落红
不是从雕镂中分出来的
漆工华丽的用油，鲜红，暗红
不是
 
尖山的桃花是我文字的牙齿
祖父为我取的小名——盈盈
我爱那重叠而旋转的词语
自然成文的花蕊
我要赞美黑蝴蝶采花的技法
它的天赋与轻狂
我还要对那群画桃花的诗人说
“颜色太色，这不好，要改。”
 
我在桃缘桥打望你，用宋良曦的赋给你暖被
用张新泉的铁榔头给你松土
哦，一个叫李加建的诗人在对桃花说
“对我微笑吧”
桃花侧了侧身
他不知道，他老了
今天，我在听风码头听你开放的声音
“嗯啊……”
我要去告诉他们，桃花的鸣叫
不是一般的景物
这鸣叫足以把飞渡索桥拉长万米
又转瞬缩短为无
 
它们怎么都可以，浅叫，深叫
它们把尖山叫成一首怀孕的诗
叫成历史的小红点
真的。真的。我知道了桃花源
知道了尖山的风度
 
 
 
但是，我喜欢
 
 
恐龙。2.01-1.45亿年前
是什么样的数字
这数字绚丽成晕，如水墨之分五色
散落一地的骨头
曾经是大地的王，高手
在自贡大山铺集合，准备一次战斗
用棍子和草木练习打斗
把岩石站成一个脚印的霸王龙
或许是为了它的虞姬血战
此时，我想把最黑的墨汁倒在里面
我要给它写两个大字：英雄
此时，我想身背战鼓，腰系彩旗
涂那种橘红色的口红
为它轰烈的战斗再加轰烈
唉
此时，或许是母龙们
正在为孩子的婚嫁熬梭罗汤
就被一首诗紧紧的储藏到石头里
让我今天来读
来翻一翻那些石头，也说一声
亿年为一瞬啊。你我是谁
 
今天，我带来一箱金币
要从俘虏你们的骑士手中
把你们赎回。我是那个复活恐龙的人
回到侏罗纪
生许多龙子龙孙
教会它们飞翔，在裸子植物上弹琴
在银杏林下说爱情的白果
“哎哟。这。小。太小了。”
 
还会说：那只母龙并不漂亮
但是，我喜欢
 
 
天下第一灯
 
一只恐龙灯和一群蚂蚁灯一起
说的什么方言
月亮，及它遮蔽的星群
银河在这个城市，投胎转世
它初涉人间，却自大得很
瞬间，把你变成河里的一条小虾
 
还好，你不是人
 
否则，会被灯海淹没
藏在一只大象灯中，做绿色之梦
在四爪金龙的长袍里
露出你的小眼睛
你又会被河流冲到一棵仙桃树前
那上面悬挂的，全是乳房
你摘下一颗
狠狠的咬它一口
哦，悲惨了。不是爱
是触电
 
你心灰意冷，如斗败的虾子
跳上一只蛤蟆灯，又是一只白马灯
最后你在游船灯上坐定
前面是蛇身昂然，后面是凤凰遗风
灯的海水
灯的人面，灯的鸟嘴，灯的生角
灯
灯
灯
直到你变成一只灯
 
时人欢喜，时人赞叹
时人说，这虾子灯
 
 
 
2018年3月28日12:1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