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石头的早晨（9首）

一块石头的早晨
 
它退出，星星的梦境
在晨风前，抻了一下光的衣角
 
它拭着，擦去额头上的汗迹
和途径的蚂蚁，一起设计远方的距离
 
它知道虫鸣的触须，一路拓来
在臂弯里寻找余温，和它脚步的响声
 
几只翻拣寂寞的麻雀，早晨的精灵
它往后退了退，害怕它们
用它来打磨短喙，和伸进晨光的叽喳

 
栅栏
 
横在山坡上的栅栏，看着
一条路的去向，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鸟鸣，越过了栅栏上的尖锐
以及变换的影子，去连接断裂的远方
 
经过的风在想，如何去谱曲
把栅栏当成琴弦，随时拨响它的寂静
飞来的蝴蝶，像一朵翩然而至的桃花
在枝头，春天有了奔波的乐趣

 
画鸟记
 
每一根枝条，都是它
停留的驿站，让空寂找到了归宿
 
眼里泛出的光，只有它的鸣叫知道
它跳跃的速度，是在放飞自我
又像在切换我的凝视
 
它琢磨不透的身影
被一滴好事的色彩，拽住了羽毛
涂改，就会出现污点
 
画夹上的空白，起了纷争
我没有告诉它，它的飞行和远方
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偏旁
 
蜻蜓是荷花的偏旁
风中摇曳的片片荷叶，便忍不住出手
把那滴悠闲的露珠，从梦里轰出
 
在河边打扮的鹭鸶
边擦试它的翅膀，边把丝绸般光泽的
涟漪撕成一地碎片，随风而去
 
蝉鸣在粉饰喧嚣的缺口
又像在训斥，水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而我看过去的目光，像是隐形的偏旁
 
 
在深秋的背景里徘徊
 
在深秋的背景里徘徊
枝条上剩下的最后一枚果实
也被喜欢的人摘走了
整个秋天的虚空又要开始历劫
 
现在我是一只落泊的蝴蝶
嗅不到果实的体香
现在叶片蜷缩在阳光里
每一声鸟鸣都是播下的种子
每一阵秋风都想亮出它的惊慌失措
 
现在我手持着一片落叶
脚踩着枯黄的草尖
清脆的断裂声凌空而起
归来的落叶留着月光的足迹
我也该学着蚂蚁多储存一些粮食

 
准提寺
 
没有哪一次，不把我的目光
吸引过去，仿佛它有无限的磁力
 
屋顶上的瓦松，打坐在时间的对面
在夹缝中望望风，不说出它喜欢的词
 
自带的唐宋古风，抵挡着时间的喧嚣
迎来又送走，目光里抑制不住的惊喜
 
护城河把涟漪，往暮色里推了一把
透过波光的门缝，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风吹不动的那棵歪脖子树，在梦境里
看到它的孤独，需要被一个声音来唤醒

 
在雪地上行走
 
一张白纸，拓出一条小路
要避开草根的呼吸，假寐的虫鸣
和石头伪装的雪峰，以及天堑的奸笑
 
与几根回家的白发，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独自在雪地上行走的自己
成了一个快要溺死的黑点
 
再往前有他心中安放的诗与远方
凹陷的脚印像鲜艳的孤独
用不同的角度在凝视旷野
然后等阳光擦去他来过人间的痕迹

 
如果光线消失
 
如果光线消失，肯定会看见
眼前的事物，往黑暗里轻轻推了一把
 
肯定会看见，被黑暗误伤的面孔
露出它的狰狞，和它必须接受的现实
 
每走一步，都会对它确认一下
越走越觉得，手无寸铁的危险
 
早以布下的虫鸣，穿过一截寂静
在夜色下，述说奔跑之苦
 
手持着自己的光亮，走在前面
多像我领着一群孩子回家

 
每一根枝条都是它的阳台
 
每一根枝条都是它的阳台
或者，被指派在午后的枝条上跳跃
 
那怕阳台关闭着，对鸟鸣也是敞开的
不要怀疑，它穿过玻璃的尖锐
要比阳光撞击的炸响，更加有恃无恐
甚至，可以看到升降的凉衣架
一边为它让出位置，一边让它经历
尘世间的温暖
 
这都是我的想象，它飞进我的阳台
又互换身份，飞进它的阳台
一座虚拟的桥，静静地在空中显出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