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抹殷红

凉爽的风
让云朵在大山锯开的蔚蓝处游弋
老墨吹着口哨 打着响指
把轻盈镶在山谷的秋风里
抓一把空气
满手都是马的嘶鸣
没错！马的嘶鸣
 
一
 
认识老墨的时候
无论怎么看
他形销骨立的身体里
装不下一匹马
更别提驰骋千里的汗血马
可是他瘦长的指节
从马厩里牵出过渥洼马，天马，汉马，大宛马
 
被老墨收养的“灵魂转世”的阿哈尔捷金马
硬是被老墨怂恿到“退群”
他用精神和速度给马插上双翼
用历史和文化熔铸马的灵魂
用淬火的铁点燃它的“衣装”
锻造成融情感、诗意、昂扬的烈焰
 
初见那匹汗血马
它在月光下独舞
我在黑暗里歇脚筑梦
对着画面驰骋诗意
 
星空下有卧倒的深邃
耳边响起羌笛的悠扬
孤独在黑夜里放歌
唱响夜的浩瀚
每一次马蹄声，都踩响寂静
 
墨迹之虚实
增高了夜色，浓稠了相思
月色蓬松
落进初见的宁静
 
二
 
回望历史车轮碾过的辙痕
依旧印刻着汉风唐韵
徘徊于汗血马和“汗血之谜”
想起一匹马驮起的战争
想起那个使节的奏章
让一位帝王的热血再次喷张
山水黄沙 万里之遥
大汉与大宛
撕开一页冷兵相接的画卷
汗血宝马，不仅是一种利器
更是一种象征
 
帝国的迷思被汗血浸染
武帝的梦想和蔚蓝一样高阔
眼里的电光火石
照亮一统的雄图
 
老墨走进蜿蜒曲折的汗血传说
听天子一怒万里复仇的壮歌
他倚家国而思
沿着丝绸之路，踏诗寻梦
啾啾嘶鸣从西方诞出
飞越大漠孤烟
流转至华夏悲欢的史诗
 
老墨抚摸着历史的辙痕
眼神从深陷的黄沙中艰难拔出
随汗血马如风的飞翔
延展大漠史卷
 
三
 
一场探寻的远行
一腔情怀的回归
为汗血马打上符号的印记
也为老墨的云水襟怀踏出血渍
他望向黄沙漫卷的征尘
望向那抹殷红蒸腾的云烟
疆场、草原、梦想、家国
无一不在胸中奔突、泪流
 
戒律森严的马厩旁
老墨牵出的汗血马引颈嘶鸣
承载着对国家强盛的期许
以及独属于它的荣光和传奇
一路狂飙 血汗淋漓 
 
他用深长的视觉，冷峻的思考
将滚烫的岩浆泼在马的身上
用史记、幻想、传说夯起巨大的底座
建造了一座钤印雕塑
自此，他用血肉和精神喂养他的马
用骨骼摩擦马的嘶鸣
 
老墨不去描摹马的真实
却用画笔凝练成一枚印痕
用起伏倔强的线条勾勒骨架
用夸张的红色
激扬浮沉几千年“汗血”传统
狂草般的速度劈出思想的高度
情绪的跌宕舞动时空的浪漫
雕刻时代的塑像
 
画笔俨然就是一匹坐骑
跟着豪迈的幻觉，情绪的缰绳
他从传统基因里萃取中国气象
又小心翼翼地切割“汗血之谜”的脐带
与写真撕裂、与传统相拥
与意象和解、与色彩缝合
与文化交媾、与诗词结盟
勾勒、涂抹、点厾、皴染、泼彩
在画纸上淋漓汗血
一匹烙印着中华文化基因的汗血宝马
横空出世
 
无数文人墨客的瑰丽想象
焊接起历史的构想，和平的梦愿
在这枚斑驳的钤印痕上得以实现
 
四
 
他从鲜活的史诗里提取丹青色泽
涂抹雄关漫道，日升月恒
用一抹殷红燃烧画纸
赤城和信仰喷涌而出
氤氲弥散，力透纸背
灵魂的岩浆，喷发着英雄主义情怀
 
时光游走
历史的雄浑在舒展
古今相连，中西合璧
汗血的章节从硝烟中弥散
一抹殷红传递的温度
温暖了和平之光
汗血骑兵终成友好使节
老墨把画笔从岁月深处拉回现实
奋疾的蹄印划出一条文化纽带
行笔于时间之间
他以家国的名义
让自己的汗血和宣纸上的汗血
搭建起一座友谊的桥梁
 
彪炳史册的汗血宝马
为和平漫卷腾跃
让家国的烟火扶摇直上
 
岁月的高光
照亮东方文明，盛世版图
遗世的留白不断浮现天高地阔
任凭血色心魂映上家国品格
 
五
 
血汗相连、洒脱无羁
马不停蹄的震撼
踏响黎明，追逐残阳
八千里路云和月
迅疾的沧桑抚慰迷茫
飞扬的铁蹄 高昂的头颅
孤标傲世偕风行
 
老墨似乎从不给他的马备马鞍
却把深情注射进狂野的灵魂
用风一般的飞扬
血一般的赤诚
海一般的胸襟
廓清孱弱、萎顿和阴郁
骨头里架起钢铁
清醒又昂扬地奋进
 
还有什么品质比得上这种劲健和孤绝
面对历史的宏阔与迷乱
倔强的马背
驮起沧桑和坚毅
驮起历史和文化
驮起世世代代的传说
驮起月光下的独白
 
那双问秋殇的眼眸
那场月色里的狂飙
那份初恋时的缠绵
那些烟花下的低语
那簇火焰般的腾跃
无一不是王朝的嬗变
无一不是力与美的交错
无一不是老墨自己
灵与肉的纠缠
 
六
 
风沙侵蚀岁月
漠风吹乱的鬃毛
飞扬出野性的庄严
豪迈的飘逸
 
即便是一匹瘦马
即便如老墨一般清癯
经过风的撞击 ，沙的啃噬
被时光追赶着喘息
也能磨砺出峥嵘的风度
而云影永远在时间之上
承接空旷和虚无
流放自由、无畏、勇敢
当然还有奔腾的诗句
 
汉风雄浑，唐风苍劲
他笔下的万马齐喑从未停歇
夹着风雨，跨过虹霓
信马由“笔”
 
侧身而过的繁华和荒凉
把夕阳的孤傲无限拉长
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
静默也好，奔腾也罢
都能点亮内心的自信和深情
在一次次血色浪漫中经历涅槃
 
      七
 
老墨的心是透亮的
他用色彩写诗
用情绪创意
所以他的马不仅能扬起飓风
也能荡漾爱的涟漪
它们踩碎月光的呻吟
月光下的小步舞曲
抚摸云的耳朵
试图摘下星辰
蜿蜒的脊梁
为世间的美倾倒
也为俊美的形，潇洒的韵而俯首
日月星辰 云霞雾霭
自然的风景皆与它为伴
 
闻蹄下的草香
听流水的呢喃
暧昧的姿势蛊惑着侠骨柔情
唤醒蛰伏的温情
 
在线条铺排的节奏里
在色彩调节的音韵中
贯通起抒情和浪漫
水草丛生 倒影明净 林间幽静
听得见每一缕鬃毛的摩挲
听得见芦苇摇曳的呼吸
听得见众神的祈祷
听得见起伏的心跳
幽蓝的光笼罩圣洁
哪怕一声鼻息坠入水面
都能晕出水草般的琴声
 
驳杂的丛林，黛青的山岚
白的雪野，光的旋律
在天地之交镀上马蹄声碎
和迷蒙的雾气
这草原、丛林、夕阳、荒野
才能涌动蓬勃的诗意
 
皈依的风在树梢默念季节的诵言
天空不时地抖落眼里的笑意
看它们缱绻成神话里的风景
只有月亮醒着
悄悄赶走黎明
 
八
 
在古典与现代的长廊
东方与西方的碰撞
老墨创造的千年“马”语
终于为他放养的马群觅到汗血的宗祠
那些在铁蹄声里生长着铿锵誓言
千年的汗血
奔腾成属于东方神韵的“红装墨相”
狂放豪勇的基因被一支画笔拯救
被一张宣纸承载
如血的汗水幻化成英勇的图腾
比时光还长的信念
不断地驱逐残阳
横扫大地
 
远古的风在笔下呼啸
大河的浪在胸中激荡
戈壁、荒漠、草原、蓝天
抗争、较量、驰骋、呜咽
被踏碎，被臣服
勇猛挣脱了画纸
汗血洇透了梦境
 
九
 
时至今日
老墨每天与马耳鬓厮磨
他的马总能听从心灵的召唤
从笔端飞逸
时不时与韩干和悲鸿的马切磋交流
或者追着“张怀”求索狂草的秘笈
甚至奔到西方舞台演绎汉唐风韵
史书上的传奇
被老墨拓上阳刚风骨和慷慨悲歌
 
老墨以梦为马
头戴阳光和风雨
手持铁划银钩、唐诗宋词
穿越古今和中外
把中国人梦寐以求的龙马精神
覆上殷红的思想
辽远的足迹
 
时空挪移的殷红追风赶月
跌宕起伏的雄姿豪迈出征
让这马匹中的“美男子”
开垦出站立的人间词话
……
 
十
 
一匹马承接的文化
一簇红皴染的浪漫
在老墨笔尖破茧成蝶
也许，他的身体里有更深的觉醒
一个被死神松绑的意志
早已尽揽风雨彩虹
 
他抽出一根血管连接汗血马的汗血
让沉默的勇毅流淌炎黄的炽热
烙在他胸膛的钤印痕
是探寻民族基因的线索
一部充血的历史
马背上的传说
在马蹄声中飞驰如电
……
这一抹殷红
在现实与梦境的交汇处闪光
老墨揽着马颈
像揽着一座高山
鼓荡的激情，不屈的尊严
在时代高地招展
 
从历史深处吹来的风
撕裂现实的天空
漏下来的声音都是马的嘶鸣
没错！马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