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的内部自带亮光（组诗）

事物的内部自带亮光　　　　
 
雨水刚将路面清洗过
汽车又过来反复擦拭
直到将肮脏不堪的路面擦出亮光来
许多事物都自带亮光
在它的内部深处，呼之欲出
萤火虫的亮光虽然微弱
好在它从不吝啬夏夜的湛蓝
只要它愿意不停飞舞
黑夜就会变成黎明
因为远处的一扇窗户
汽车的车灯划过了黑暗
等同于穿过了一片无人的街区
寂静有时并不盲目
它会寻找枝叶茂盛的目标
因为同样来自内部的光亮
许多事物刹那间彼此靠近
2024年11月1日
 
 
春天不是因为短暂才美
 
地上那么多草，山羊不吃
山羊偏要爬上砖窑的墙
大快朵颐桷树的嫩叶
任人怎么驱赶也不下来
山羊的小道起于松林中
在止于溪边前
一路的坎坷只有蓬草花认识
狂风在麦田上席卷着乌云
不仅因为麦田比树林更加空旷
在这里，它还能卷走更多的乌云
春天不是因为短暂才美
它从枝头萌芽时，不会落下一根枝条
不是墙上的枝叶有多美味
而是山羊在墙上啃食才带劲
见到刮狂风了，山羊才意犹未尽
慢条斯理从墙上走下来
　　2024年11月6日夜于海盐
 
 
狗尾巴草的生命很短暂
 
狗尾巴草为听见风声而奔跑
如果奔跑无果
它宁愿白费一上午的功夫
也要回到站立的角度，哪怕只有片刻
候鸟随季节迁徙
像落花随水流淌那样，一年之中
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漂泊的路上
站在十里之外的阳台上
就能观看山巅上的白云
但是详察山坡上的狗尾巴草
则不能超出十步之遥
距离能产美感，但是带不来温暖
越是渺小的生命越是短暂
狗尾巴草即是如此，所谓草木一秋
不过短短春夏秋三季
入冬之前，它迎风枯黄
作为个体的生命已经结束
凭着草籽，进入下一个轮回
2024年11月4日
 
 
小路的尽头
 
大雁飞过小路的尽头，继续往南飞
大雁风雨兼程，是因为旅途过于漫长
非如此不能抵达
野老鹳草的花虽然明艳，但太小
不能引起高飞的大雁的注意
需要一个怎样的角度，才能
从白墙黑瓦的房子旁站起，头披星辰
这是一棵乌桕树需要思考的
和星汉寥落一样
大雁不会顺着上升的气流飞行
它只往南飞
野老鹳草叶只随风奔跑一会
掉进野老鹳草丛的乌桕子
白色的外表之下是它黑色的本质
用山峰的线形描边的白云
游走于稀疏的松林中，使得松林潮水般退去
小路在砌上石阶后能攀得更高
这让它成为唯一通往山巅的道路
2024年10月31日
 
 
茅草与荆棘之间
 
看不出茅草与荆棘之间
有任何道路的存在
但事实上每天都有牛羊从其间经过
牛羊无畏草叶的锯齿与荆棘的尖刺
从这里吹过的风
靠的是不把自己当成有形有棱角的物体
才避开了草叶与荆棘这样的障碍
远致千里
茅草与荆棘之间一定存在角度
可以让牛羊望见春天
不是因为贪婪，我们才望见春天的
田野上有许多事实证明
在很久以前，我们已睁开了
彼此凝望的眼睛
2024年11月12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