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炊烟（组诗）

 
童年炊烟
 
比黎明先抵足，又早于酣梦
在窗台或门缝间
进进出出，无形无状。然后
鸡鸣，狗吠，鸟叫……还有
母亲洗刷碗筷的歌，父亲磨刀劈柴的舞
从耳畔，从院落，深深浅浅
轻轻袅袅，扑鼻而来
 
 
成长炊烟
 
书包丈量不出它的高矮和长短
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
常用奔跑的方式，采撷
它的影子或色彩
 
装进去倒出来，倒出来装进去
在家校之间重复，往返
每一个春夏秋冬。晴空之下
它像泼墨于江湖的云雾，又似
蹒跚于山路的古松，定格
在晨昏，苍茫深幽的天际
 
在另一张相纸里，它挤满了
泪滴。缭绕而升腾的凄清之美
打湿了一个少年
驻足而望的哭丧
 
 
纸上炊烟
 
现实而模糊的，常叫人视而不见
犹如童年或初心，常被狗苟蝇营之辈
搁浅本就衍生无尽的青葱之光
这是它走进书籍又从书籍里走出来之后
带给人们的的感官印象——
 
从秦边汉关之上飘来飘去
从唐诗宋词之下淡进淡出
其实，它早就从诗经的时空里出现
向人们表达，在水一方的爱情
秦风无衣的家国情怀
 
它还出现在东晋的世外桃源里
闪耀与世无争的悠闲岁月和田园风光
与烽火狼烟牵连不断，悲壮
而辽阔，厚重而幽长。仿佛
近在咫尺的坟场或墓碑
缀着华夏五千年
 
 
失散炊烟
 
遥远的村庄，被一吻再吻
代代催生延绵不绝的意象情结
 
缘于失散的山径，开始失散
牛群、羊群、驼群，失散放牧人
失散丘陵、草原、平原、高原、沙漠
以至失散游子、村庄，失散
曾经的宁静、安详、辽阔
 
于是开始驻足，在城市的
星空下，打捞晨昏
打捞鸡鸣狗吠，溪打捞涧叮咚
什么是奢望中最深的永痛？
故乡渐行渐远的味道，游子
枯瘦的胎盘记忆与迷途多年的梦
在返乡的那一刻，没有
感叹号，只剩下休止符
 
 
云上炊烟
 
行走在近水远山
寻找村落，找寻那弯洁白的遗物
 
黄昏，重复着黄昏
无论阴或晴，天空、群山、村落
都各自安好，轮廓分明
 
田埂上，香烟与荒芜对峙
一个老农点燃一堆草
这时，蹲下的夕阳，划出火苗——
 
一堆云燃烧一堆云，红霞升起
炊烟。一再找寻的胎记
早已斟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