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虎2024年度诗选

卷曲的旧时光

喊完彼此的名字
你们踉踉跄跄张开双臂
有桃花落下，有飞鸟惊扰凡尘
一壶茶翻弄旧书报，一支烟
打开肺腑。你动词折叠形容词
沿途敲打旧城墙，一个回廊
几个鸟窝。有一会
无言胜似春雨的盛宴
心中，心酸又茫然的羊肠道
依稀有蜜蜂寻蜜。举棋不定的
浮云，正卷曲旧时光


湘江的尽头是长江

大自然不需要书卷气
像湘江想起过往史，没来由的
风雨。像莫名泪水联想
露珠的菩萨心肠。人世间
苍天露出鱼肚白，你远眺
霞光痛击倔强的水手
晨风为谁而吹？浪花怎样摔碎
才理解内心的波澜？一个船家
一江春水，泅渡也许是雄心的
闲篇。湘江的尽头是长江
逆着风浪的都是灯塔省略的
像人间翻看深渊
像湘江渴望生命的尽头
像中国辽阔长江的尽头


看山

风为秋送上朗读
云为秋送上天高地阔
你确信捂不住鸟雀的矫情
野果对山溪天真的表达
你确信每一棵树都有
老木匠的雕花牙床
每一棵竹子都有老篾匠
划破残阳的意境
诗中撼山，山还是
诗的样子，如同愚公挖山
不止，王屋太行仍在书中
必须明白：百鸟朝凤
一直在山中，在白云反哺的
岩松之间，佛祖度人
不在山南，就在山北


生活在低处

生活在低处，心酸的村庄悔意不断
山水交颈，星光掠走长夜的修辞
银河也许流淌着宏愿，也许是
泥潭的遗嘱。青云不坠
如水的日子依旧成冰
没有捷径落入人间，没有池塘成为
大海的骄子。光阴的老屋
往昔的蛛网取之不尽，而麻雀的
叫声，一直留在屋檐
像逃学的孩子挑逗人间
把松针当琴弦。经书里迂回
明月始终是清风的底气
苍天垂怜行者，疼痛中的
古道留下野火点燃的热心肠
留下落叶擦不碎的黄昏、妄想


江山图

有群山的朝霞起伏
有草木批发人间生息
有肃然起敬的松柏，低眉的
芦苇荡，柔肠百转的江河
有熟悉的故人，旧报纸落下
衡洲府钱财不散的辣椒汤
有你：北上赶考，南下寻芳
落日里笑喷古村落
有昨日晴空追云，朗月追星
采菊的南山白云荷锄
有古道绝句，深山古寺
蒲团上的大气晚节
有流鼻血的病根
结伴的农田蛙鸡春秋
有梳妆台柳丝珠胎暗结
默颂心经的前情
坐观后事


一匹低头的马

白云在上，遍地野草播种豪情
一匹低头的马，远比一些人
值得怀念。你就是那个被低头
找到的人，光芒四谢
被生活痛击仍是光芒
蒿草疯长，差点抵近你的心口
换一种活法，一团篝火便可以击败
仍然是旧时的鼠洞、蚁穴
仍然是野马狂奔的天高地阔
低头反思的一马平川
内心空旷，一匹狂奔的马低头
如同落红是另一种花开
白云是祷词，青草也是祷词


梦见

梦见纸包住了火
梦见文书安抚世界的
残缺。梦见先知预判
雨水感恩乌云的思辩
梦见晚霞安抚红唇
江河的脉络清晰可见
梦见朝生暮死，一朵花
有一朵花的幻世，一草一木
都爱咳嗽的村庄。梦见
陌生成熟，芒鞋无法重逢的
魏晋。梦见草叶败
断骨痛，人心都有肚皮
梦见你，陪流水劝戒风雨
始终看不清无神的老家
一口老井弯曲尘世的倒影


爱过的样子

衡阳天空的蔚蓝，与你的想象一样
云深处的无言，等待日出
而无言中的相逢变幻心中的姿势
有野兔窜过山梁，有功成名就的
千年古道，有镜子中随意荡漾的湘江
一切都是天亮的样子。你忽略了
青松的深邃，忽略了南岳独秀的
高贵格局。祝融峰头
有简简单单的云雾，有星星安慰
俗世的悲伤。香客们送走了落日
把自己留了下来，睡梦中心有所依
像期待的命运，一字一句回复
湖南的腔调化作佛祖的誓言
一位母亲就是一段经文
一个父亲有一个父亲的火种
心领神会的八月，尘世跪伏净土
行云与山溪，都是爱过的样子


往事用不完惊涛

海岸线喋喋不休
像躲不开的浮云
每滴海水选择自己的答案
闯入黄昏的那个人
脚印连接海平线，与遐想
重叠，与海鸥的盛开平行
你大口呼吸，身体里奔跑着
蹒跚的日子，像海浪的误差
风迎面，咆哮也不能改变
多少年了，只有大海掌握大海
如同潮汐诠释进退的意义
如同你挥泪、扼腕
岐途向晚。大海从不捞针
多少红尘起起伏伏
多少起伏词不达意
往事用不完惊涛，用不完
草木填空的港湾。浮云翻滚
仍是浮云，迟早要被潮汐席卷


闲云

闲云正窥探你，湘江还是
爱你的样子。一根钓杆
水中悟道，一些人望着
出神的远方，像一首古曲
送别刀斧与苍凉

你钓鱼的地方，正是湘军
操练的地方，风波早已平定
他们转道岳洲，去了历史的
驻点。黄云散
心慌的伤药独对草叶之败
你错过了道别，黄昏落满背影
潮水退，有恨无来世的鸡鸣

水是人间的修辞
湘江是衡洲的修辞
闲云分开孤独，像一个
翻书的孩子，静静地
翻看天空与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