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我与你告别（组诗）

一列火车远离的春天

这个春天
花落之后残留骨朵
围在火炉旁
小调随意哼出来
头发丝里闪烁着许多星星
煮酒的日子
暮色躲在身后

日出日落
久旱之地笼罩烟雨
恍惚不见首尾
树皮下地底下都在动了
女人假装眺望远方
按捺不住
一列火车远离的春天

三三两两地聚散
站台没有什么不一样
长与短
前与后
春雨或是冬雪
诠释了时间的过程
我们要做的
必然在某个节点发生些什么


一片一片如雨

睡了大半个冬天
今日的雷声带来了几颗雨
我站在河的渡槽上
一瓣一瓣看夕阳凋落

后山越来越远
云彩逐渐镶了金光
这条六十年代的渠道
有成就有未来也有辛酸

影子在天上在地下在水里
追逐光
冬日的田野绿是渠道的梦
一茬一茬的炊烟让我想起童年

离不开的这片土地
离不开的这些人们
双手捧起的余生如沧浪之水
鹄立在河流之上

渠道之魂
一片一片如雨
我不想在冬天飘雪
我要在无人知道的路旁璀璨


树桐叶铺了一地

冬天戴一顶灰色的帽子
佝偻着身体
老树顺着长满衰草的墙根
寂寞地倚在那里
春走了夏走了秋也走了
它张望的眼睛混浊而孤独
显不出温暖

在湿冷的街道上
梧桐叶铺了一地
年轻真好
一朵微笑就有一个朋友
不像如今
一层一层的心被包围
不经意剥开就泪流满面

把爱恋刻进石头
把誓言许给大海
曾经除了一个人什么都不要
最后仍然一个人
慢慢蹒跚 
和生命原来的样子相比
多了一层疲惫

老树支撑着脊背
风摇不动树干
紧紧和磐石在一起的根
有不一样的劲道
缠绕的藤蔓
还有枝丫上随风摇曳的鸟巢
孱弱却没有吹落


三月，我与你告别

三月，冷了几天
又暖和了几天
反复几次忽然就过了
忘掉了一首诗
四月才记起
忙碌的时间好像忘了灵魂
清明守在门口

天空飘着春天的迷惘
最后一批黄叶纷纷扬扬
我独坐在石凳上
仰望失落的忧伤
鸟叫的声音穿过丛林
树缝里漏下的阳光
被剪刀剪碎
一块明一块暗地印在额头上衣服上

繁多 复杂 清冽 温暖
混沌的又是撕裂的
茂密的荆棘一蓬高一蓬低
花香刻薄到可以听见蜜蜂出没
时光划破的伤口
无力避免的结束或者放下

漂泊的钟声孤独地敲响
食堂人声鼎沸
不同生命的轨迹在此集合分散
车辆  行人  球场   跑道 
守住自己的灿烂
如同夕阳下黄昏里漫山遍野的鲜花
行行色色且熙熙攘攘


香樟树

长了几十年的香樟树
皮肤黝黑
皴裂的沟壑像经年被洪水冲洗
我想起大伯粗大的手
从故乡给我递过来一把花生
那一年大伯九十七岁

樟树干每年冬都要刷一层石灰
穿上白裙子
与树枝上发出的嫩芽相比
凸显出春天的清新
这时候我很容易想起一场热恋
在北方开裂的田野上

学校的操场边不一样
香樟树整齐的队列像一排老兵
黑的黑得发亮
绿的绿得心疼
老师的白发往上一搙
就是一个春天的澎湃


江边的早晨

比哔哗剥剥的雨声清脆得多
叽叽喳喳、叽哩咕噜
这是水鸟的声音
扑楞扑楞穿透玻璃的幕墙
我像睡在大樟树下的公园椅
顶着一头冰凉的露水

被子比寒冷还要薄
比我刚刚走散的梦还要薄
我的双脚像浸过早春的水
一直湮没到我的心窝
我这样闭着眼睛睡着
心里一点儿也无法安静

比青年要豁达些
可是睡得没有年轻安稳
为什么大河之下静水深流
为什么溪流浪花晶莹洁白
登爬的脚步越走越沉
像一群负重拉纤的号子

疲惫有时像一张中年的脸
在江边一呼一吸地释放
灰濛濛的天空比一条河更悠远
远到一条船只剩下一钩弯月
走在这样的巷子里
随手便可以摸到芦苇的气息
像在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