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非：这是我愿意看到的

 
 这首诗我希望他能看到
 
想起宝鸡
是因为想起
那里的一位诗人
多年以前
他来西宁找我
我请他吃完饭
然后管我借钱
就凭他可以背岀
我的几首诗
本来是应该借的
况且数额也不大
但还是被我拒绝了
当时不好意思说：
我参加工作不久
挣得不多
父母时有补贴
请他吃饭的钱
还是跑到隔壁
朝同事借的
 
   当年俺就不俗
 
据好友一边回忆：
大学时代我俩骑自行车
到陕西体育馆参加过一帮作家
在那里搞的签名售书活动
我没有选择其时炙手可热的王朔
而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的莫言
买了唯一的一本书
还跟他聊了很长时间
谁也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能是日后的诺奖得主
那本叫《白棉花》的小说集
因为上面不但有其亲笔签名
还有就我的两个提问
他手书的两页答案
在他获诺奖之后
我在微博里显摆
有人愿意出资求购
开口就是一万块
 
   这是我愿意看到的
 
因为就在我家旁边
所以得以知道
这栋被刷满
“拆”字的小楼
历经十年风雨
仍然屹立不倒
上面的“拆”字
剥落殆尽了
一般人走过
还真看不出来
虽然在崭新的
高楼大厦中
它极不协调
有碍观瞻
但却是我愿意看到的
 
   想起一个人
 
一到春天
当院子里的
牡丹花盛开
每次经过那里
我都会想起
过去我们单位的
一个勤杂工
走路慢慢腾腾
老是叼着香烟
见了我很有礼貌
用手取下来
叫一声“王主任”
牡丹就是他栽的
已经死了十几年
是单位临时聘用
来自本市近郊的
一个农民
 
   变 化
 
小时候
我妈与人起冲突
不管三七二十一
我都会撸胳膊挽袖子
无条件站在我妈一边
即便针对的是我爹
现在情况有变
尽管变化不大
 
   暮 春
 
在我的院子里
白牡丹几乎是
最晚开放的花朵
遗落在草地上
干枯的花瓣
仿佛是从花圏上
掉下来的
恰好帮我完成了
对春天的祭奠
 
   麻 雀
 
小麻雀破壳而出
老麻雀最忙碌的
时节到了
在我的院子里
它们不再怕人
四下寻找食物
我走到离它们
只有两三步远
也不见飞走
我只要扑将上去
就能抓着一只
 
   心 疼
 
在草地上觅食的
老麻雀世故
人一走近就飞了
小麻雀还不懂事
摇晃着小脑袋
对一条靠近的狗
充满好奇
终至被一口咬住
 
   观羽毛球赛
 
重杀
重杀
重杀
最终得分
靠的却是
轻轻一抹
或者一吊
 
像一首好诗
 
   我不怀念八十年代
 
看见同学群里
拍摄于1986年的
初中毕业合照
令我一阵难过：
不管老的还是小的
数十口人中
没有一个胖子
 
   有 过
 
我不知道
在走路时
踩死了多少蚂蚁
我也不是
在走路时
老能意识到
踩死了蚂蚁
但一定是有过的
否则也写不出
这首诗了

原载于《青海湖》2019年9月青海诗人作品联展